段怡伸手撥弄了那紙包幾下,正要說話,就聽得身后又是一個清脆的咔嚓聲。
那不祥的預感還沒有上頭,緊接著便是一聲啪的巨響。
她營帳里中的床腿兒一下折了,轟然垮塌。
“姑娘姑娘怎么了?”
“段三段三!可是有架要打!難道又有刺客了嗎?留兩個給我!”
緊接著,營帳周遭,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段怡有些發懵地看著眼前的崔子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床還塌了!
若是傳出去,她段怡不要面子的嗎?
段怡四下里看了看。
這里是臨時搭的營帳,里頭空蕩蕩的,也沒有可以躲避的房梁,唯一的好去處床底下,還塌掉了。段怡焦急地拉著崔子更團團轉。
突然之間,她瞧見了帳篷一角放著的箱籠,眼睛一亮。
拽著崔子更便到了跟前,段怡抬手掀開了那箱籠,不由分說的將崔子更按了進去。
“你快躺進去,我從前可以躺在箱籠里,跟著舅父跑出了劍南道。”
崔子更哭笑不得,卻是聽她的縮起了自己的大長腿,蜷成了一團,艱難地躺了進去。
那會兒段怡才多大,他又有多大?
他張了張嘴,正想說蘇筠他們又不是認不得得他,就說兩軍來聯盟的,也能糊弄過去。更何況,世人皆知,他崔子更之心。
就瞧見段怡毫不猶豫的蓋上了箱籠,一氣呵成的上了鎖。
四周一片漆黑,崔子更無奈地將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來。
那廂段怡撥了撥頭發,長槍一轉,朝著那床腳戳去……
提著燈籠舉著火把的眾人沖進來,瞧見的便是穿著中衣,拿著長槍,對準了最后一根尚且堅挺的床柱子猛地一戳,只聽得轟了一聲,那床榻終于完全榻了下來,平平穩穩的鋪在了地上。
“大半夜的,你在這里戳床柱兒?”
段怡瞇著眼睛看了過去,倒是沒有想到,跑在最前頭的是瘸腿祈郎中。
他穿著中衣,跑得氣喘吁吁地,說話有些大喘氣。
“這床腳哪里得罪里了,你要讓它瞧不見明日的太陽!”祈郎中說著,眸光一動,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你是主公,胖了方才顯得我們山南好山好水。”
“那老百姓一瞅,不錯啊!那地方能吃飽飯,紛紛來投。若主公都瘦得皮包骨了,誰人敢來做那餓死鬼!所以,你壓塌了床榻,不丟人!”
段怡我這長槍的手一滯,她就知道!
你當她吃飽了撐的,要佯裝戳床腳,她就知道老郎中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損她的機會。
段怡想著,痛心疾首的看向了祈郎中,“先生!我段怡豈是那等膚淺之人?這床榻太高,不接地氣,若是敵軍奔馬過來,聽不見動靜。”
“這藍田關乃是關中的南大門,是我們北上攻打京都的必經之地。藍田關有重兵把守,那峣山有七個屯兵的村寨。”
“咱們在此安營扎寨,那是擺明了要往京都去。誰又能保證,藍田關的守將不會半夜襲營。”
段怡說著,指了指那床榻,“我那榻若是缺了腳,躺在地上,但凡有異動,便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先生,那胖瘦美丑同我何干?未有天下在我心中啊!”
祈郎中狐疑的看著段怡。
蘇筠已經眼冒星光,他跑到了段怡床榻周遭瞧了瞧,激動又跑到了段怡跟前,“不愧是段三,我這便回去,把我的床腳也打折了!”
段怡嘴角抽了抽,伸手想要拽他,可那孩子像是一陣風似,瞬間又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只聽得啪啪啪啪的幾聲……
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怎么辦!
段怡想著,心中隱隱肉疼,雖然她是主公,但她也是一個木匠。
該不會明日所有人都效仿他,把床腿打折,從此大家都直接躺地上……若是半夜里睡得一命嗚呼了,好家伙!門板都不用尋了,直接連床一起抬走……
祈郎中皺了皺眉頭,瞧著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他摸了摸胡子,強忍著自己探究之心,昧著良心夸贊道,“主公大才!胸有大志,且付諸于行,實在是兵將之福!”
“既然主公這里無事發生,你們便先回去睡罷。正好說到那藍田關,老夫有要事稟告。”
這大半夜的,他們從襄陽疾馳過來,的確是困頓不已,再加上段怡到底是小娘子,還穿著中衣,除了祈郎中同蘇筠之外,其他的人都避嫌,站在營帳前。
只幾個女將,還知路珍娘等人進了帳中。
聽了祈郎中的話,幾人快速上前,將那床榻底下的碎木頭拿了出去,一個個的目光幽幽地看著段怡。
怎么辦!我家主公的瘋病,好似越來越嚴重了!
段怡被她們瞧得心中涼涼……心中罵了崔子更一萬遍。
珍娘欲言又止的看了段怡一眼,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丸藥,放在了段怡的手中,“吃完了我那里還有的。”
她說著,拉著知路走了出去。
祈郎中瞧著,噗呲一下笑了出聲。
段怡握著手中的藥,突然腦子一嗡,想著那桌上還放著崔子更剛剛給她的晏先生配的藥,心中又是一緊,她將長槍一放,快速地到了桌前,袖子往桌子一薅,將那藥揣進了袖中。
“桌子已經擦干凈了,先生過來看輿圖,那藍田關如何?”
祈郎中收回了視線,這屋子里空蕩蕩的,不像有什么怪異的地方。
他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段怡的中衣,又看了看那床榻,“可是憂心大戰之事睡不著?這里沒有外人,營帳之中的床榻,本就不結實,一翻身就嘎吱的響。”
“不要憂心,若是咱們連藍田關都拿不下來,那還談什么直搗京都?”
“何況那藍田關守將鄭鐸,那是我的故舊。軍中要我們這些狗頭軍師做什么?便是給你想辦法的。你小小年紀,不要憂思過重。”
祈郎中說著擺了擺手,朝著那箱籠看去,他豎起耳朵聽了聽,家半點聲響也無,松了一口氣。
“當初你在劍南的時候,還不是節度使,便有那么多人覬覦。如今稱你一句山南王也不為過,可不好被那些臭小子給忽悠了去。”
“長得好看又怎么樣,老郎中我當年也算得上是玉樹臨風,如今不也成了老白菜梆子?兜中有錢,手里有兵又如何?這些你也有。”
“旁人叫囂著把這些都給你,那又如何?水缸都已經滿了,送再多的水來都沒有屁用,說到底想要更多的水,還是得靠自己個,將那水缸變大,最后成了大江大河。”
祈郎中說著,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
“快些躺著接地氣去罷,我便先回去歇著了,明日一早用朝食的時候,咱們再好好說道,那藍田關的事。”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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