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黑著一張臉,頭重腳輕的出了公主府。
許是被顧南煙氣狠了,他并沒有坐馬車回去,而是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心中的郁氣總算散了些。
雖然九月的天熱度下去不少,可此時剛過晌午太陽正烈,街上幾乎見不到什么人。
顧清走的有點累,見前面有一家茶館,就想進去歇歇腳再回工廠。
這座茶樓剛好在拐角處,一側便是個小巷子。
他剛走近,便見巷口躺著一個人,身上穿著一套打著補丁的粗布裙,頭發用布巾包裹著,赫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他快走兩步蹲下,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探過她的鼻息。
雖然很微弱,但總算還活著。
“姑娘,姑娘你醒醒。”
顧清礙于男女大防并沒有去碰她,喊了幾聲不見她醒來,正巧想起附近有個醫館,急忙去叫人幫忙。
醫館中,他在外間等了近一個時辰,那姑娘才悠悠轉醒。
知道是顧清救了自己,她下床盈盈福了福身。
“柳珍珍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顧清看到她的眼睛不由一愣,回過神來疑惑的問道:“你怎知本官身負官職?”
他整日待在工廠中,身上穿的一直都是便服,也未曾同醫館的大夫提過自己的身份。
柳珍珍低低垂著頭,聲音小的似蚊蠅。
“民女曾有幸于衙門外見過大人與蘇大人一起,對您的身份也只是猜測。”
顧清了然點頭,他確實經常去找蘇文豐,有人見到也不稀奇。
“你倒是聰慧。”他贊賞道。
“只是你一個姑娘家,怎會獨自倒在那巷口?”
大夫說她是因暑熱而暈厥,也幸虧及時被人發現,若是再曬個一時半刻怕是就危險了。
“民女原本是吳陰縣人,前陣子那邊打仗我便隨鎮北軍的瞿將軍逃了出來。”
她神情有些黯淡,聲音更低了些。
“原本是想投奔這里的親戚,可沒成想他們一家早就搬到了京城,民女無法只得暫時居于城外的破廟中,誰知……”
柳珍珍的眼眶紅了紅,似乎有些害怕的攥了攥拳。
“誰知今日遇到幾個地痞,見到民女后便想將我帶走,民女掙扎無果,被他們賣進了怡紅樓。”
顧清聽到這里直皺眉,神情也變的嚴肅。
“如此說來,你是遇到了拐子?”
“那為何不去報官?”他問道。
柳珍珍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哽著嗓子道:“是想去的。”
“我趁中午看管的人去吃飯便偷偷跑了出來,想去衙門找蘇大人報官,誰知剛走到那巷口便暈了過去。”
她再次給顧清行了個禮,感激道:“多虧了大人經過將我救下,否則若是被那些人追上……”
柳珍珍話沒說完,一雙漂亮的眼睛里盛滿了恐懼。
顧清搖頭嘆息。
這種事很常見,各地每年被強行賣進煙花之地的姑娘不計其數,官府多次懲治卻屢禁不止。
他慶幸自己今日沒坐馬車回去,不然這姑娘怕是會遭了人家的毒手。
“如此說來,你在這里并無親人了?”
“那你爹娘呢?”
“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娘親將我與雙胎弟弟拉扯大后,也在去年病逝。”
似乎因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柳珍珍眼淚一串串的掉,瞬間打濕了衣襟,喉嚨里也溢出壓抑的哭泣聲。
顧清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不由想起了當初南姐兒走丟的事情。
當時她一個姑娘家在外流浪,還要時刻躲避著葛氏的追殺,日子之艱難可想而知。
他嘆息一聲,對這跟南姐兒年紀相仿的姑娘多了幾分憐惜。
“你那弟弟人在何處,本官派人將你送去他那里可好?”
如今怡紅樓怕是到處在找她,他雖能護這姑娘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最好的辦法還是要將她送至親人身邊。
柳珍珍怔了怔,隨即眼淚掉的更兇了。
“弟弟在去年安陽國打過來的時候便走失了,民女在吳陰縣家中等了大半年也未見他回去過。”
“只聽相熟的人說在明山縣見過他,我還以為他來投奔了親戚,這才過來的。”
柳珍珍說到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額頭在地上砰砰磕了幾下。
“求大人幫幫民女找回失散的弟弟,民女便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
顧清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想將她扶起來,卻礙于男女有別不知從何下手。
眼見這姑娘額頭都磕青了一塊也不見停,他不由嘆了口氣。
“本官會將你的情況告訴蘇大人,讓他貼個尋人告示,你先起身吧!”
柳珍珍聞言喜極而泣,又磕了兩個頭表示感謝才緩緩站起身。
顧清掏出帕子沾了點桌上的茶水遞給她,讓她擦擦頭上的塵土。
這才溫聲道:“本官雖會讓蘇大人幫你找找看,你卻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同情的看向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姑娘。
“畢竟那場戰爭過后有很多人都走失了,至今都沒找到。”
柳珍珍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感激的接過帕子,在淤青的額頭上輕輕擦拭。
“民女明白,若是真找不到弟弟,民女也會感激您與蘇大人的大恩大德,絕不會有怨言。”
顧清頷首,隨后又想起這姑娘連個住處都沒有,不由又頭疼了起來。
正巧柳珍珍此時抬頭看他,他望著那雙眼睛突然想起一個人。
公主府中,顧南煙木著張臉看著去而復返的顧清,眼神瞥向跪趴在堂前的柳珍珍。
“大伯這是給我找了個……小伯母?”顧南煙斜睨著他問道。
顧清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問什么小伯母。
便聽顧南煙回頭對身后的婢女道:“去給老子拿紙筆來,我要給大伯母寫信告狀!”
“胡說八道!”
顧清啪的一聲拍了下茶幾,一張臉氣的通紅。
“這姑娘是我在路上救下的,什么小伯母!”
“南姐兒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能正經一點?!”
顧清被她氣的呼哧呼哧的,感覺瞬間短了十年命!
顧南煙朝他撇撇嘴,嗤了一聲。
“老子怎么就不正經了,總比你找小媳婦正經!”
讓你這老小子跟這發完脾氣就跑,看老子在信里怎么給你添油加醋!
顧清聽到“小媳婦”三個字,差點氣個倒仰,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柳珍珍的年紀做他的女兒都綽綽有余,這臭丫頭卻出口不遜毀人聲譽,一向刻板的顧清哪能忍得了。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奪過一旁正在打掃的婢女手中的雞毛撣子,指著顧南煙聲音顫抖。
“顧南煙!你再說這些渾話信不信我……”
他的本意是想嚇唬嚇唬這個不著調的侄女,讓她不敢再亂說。
誰知顧南煙只涼涼的撇了他一眼,沖著去側間拿紙的丫鬟喊道:“再多拿一張,老子還得給祖父也寫一封!”
說完她眨巴眨巴眼,一臉得意的看著自家像是要爆血管的大伯父。
小樣,敢動老子一根毛,就讓你爹扒你一層皮!
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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