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仁黑著臉道:“我稍候便讓人送來。”
他頓了頓,沒舍得把原件給趙含章,于是道:“那是我多年心血,我想要留下一些作紀念,你待我將其復制一份后給你,如何?”
“怎敢勞煩叔父?庭涵也擅畫,不如將稿子交給我們,由我們來復制。”趙含章笑道:“待畫好以后,我必將原稿親自送還叔父。”
夏侯仁還想再爭取,趙銘就瞇著眼睛道:“子泰不會是舍不得,所以想要反悔吧?”
夏侯仁黑臉,他之所以應下后再提這事,就是怕他們這么想,果然,他們還是這么想了,真是小人之心,他是那樣的人嗎?
夏侯仁甩袖,叫來他的長隨,當場道:“回去將我豫州的書稿都取來。”
夏侯仁的手稿都在行李箱中,所以像夏侯仁這種喜愛游歷的,一旦發生危險,他們畢生心血可能就這么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趙含章覺得她是在替他們保存心血,這么一想,她毫無心理負擔的接過長隨搬來的手稿。
手稿很多,雖然只是豫州的部分,也是厚厚的一沓,大部分是記在紙張上的,但還有部分是記在絹布上。
趙含章隨手抽出一卷絹布打開看,發現是上蔡的地形圖,字跡已經很舊,應該畫了好幾年。
趙含章微微挑眉,將絹布卷起來,和一臉肉痛的夏侯仁道:“叔父放心,我一定盡快將手稿歸還。”
夏侯仁盡量不去看桌上那些手稿,因為實在是太心痛了。
趙銘見好就收,邀請夏侯仁,“家中略備薄酒,子泰與我同飲?”
夏侯仁看向趙含章。
趙銘一臉欣慰的道:“三娘至孝,正在為大伯守孝,所以就不與我們一道了。”
夏侯仁只能離開。
趙銘離開時暗暗瞪了趙含章一眼,警告她最近老實點兒,名聲已經給她打出去,可別壞了他的招牌。
趙程一臉的不贊同,據他所知,趙含章過了熱孝后就開始飲酒了,并不是守的苦孝,五哥這樣豈不是欺騙人嗎?
趙含章順利接收到趙銘的信號,沖他微微點頭,和傅庭涵一起畢恭畢敬的把五位叔伯送出大門。
趙含章站在大門前恭送他們,等他們一走遠,臉上的笑容立即一收,拉起傅庭涵就往家里跑,“快去看看稿子。”
汲淵也收到了消息趕來,三人一起翻看夏侯仁的手稿。
這上面大部分是畫稿,只有部分文稿,文稿多記錄各地風土人情,還有一些山川情況。
比如穎水是從淮河出來的分支,其下五十里處因為河道狹窄,每三年或五年河水會泛濫而出,當地百姓認為是河神在索賄,所以每三年都要往河里投擲牲畜祭品。
附近村莊因為祭品年益貴重而難過,逃離村莊的人愈多,但夏侯仁認為河水泛濫是因為河道積淤,只要清除淤泥即可。
這上面還寫了他去找當地縣令談及此事的對答。
縣令表示知道此事,也曾經派人去說教村民,并安排各村出勞力清理河道,不過村民們并不領情,認為縣令勞民傷財,冒犯河神。
因為在清淤的第二年大澇,河水還是泛濫,甚至比往年更嚴重。
縣令大吐苦水,認為當時河水泛濫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恰巧當年降水比往年更多;二是勞工們偷懶,沒有按照他的規定清淤,而是挖開了一些淤泥,但還有一段未曾清理,這就造成河道更加的狹窄突兀,上游的水流量暴漲,匯聚而來時便沖垮了那段未曾按照規定清淤的河道。
不過從那以后,他也很難再指揮得動那幾個村莊的人清淤。
縣令干脆也躺平,由著他們每年祭祀。
夏侯仁對此事表達了遺憾,然后畫下河道圖就離開了。
傅庭涵仔細的看過那段河道圖,道:“要清淤,只這一段是不夠的,得從這里開始清,最好再挖一條新的河道分流,不僅可以治洪,也可以增加田地的澆灌量。”
趙含章:“這個工程可不小,需要的人力物力不少。”
汲淵:“……女郎,穎水在汝陰,離我們汝南遠著呢,您要不要先看看汝南的圖?”
“哦,”趙含章老實的放下那張圖和書稿,翻找起汝南的圖來。
它不是自成一張的,基本上是一個縣一張,或者是幾張,夏侯仁作圖還很隨心所欲,有時候村鎮道路一個圖,有時候他又單獨畫一幅河道圖。
要將它們整合成一張圖也是一個龐大的工作量,不過這個可以以后再做,現在先把它們復制出來,但這么多畫稿,其中又這么細,同樣是一個很大的工程。
三人光是整理,把豫州各郡的分出來,還未分到縣就忙到了晚上。
王氏來看了兩次,見他們忙碌,便送了飯后離開,沒再打攪他們。
她都要更衣躺下了,大門突然被敲響,她嚇了一跳,“都深夜了,誰還來?”
青姑出去詢問,很快回來,“是銘老爺,直接往書房去了。”
王氏頓時有些憂慮,“這么晚了……難道是出了什么事?”
青姑:“莫不是因為下午的比斗?”
王氏一直到夏侯仁走后才知道女兒與人比斗了,但因為是趙含章贏了,所以她沒往心里去。
這會兒方覺得后怕,那夏侯仁身份不低,或許是介意這場比斗?
青姑見她實在擔心,便道:“我去書房看看?”
“快去,”王氏轉了一圈后道:“帶些點心去,再讓廚房煮些肉,我傍晚去看的時候,桌上好多的文稿,動腦筋餓的快,吃肉飽得快。”
青姑應下。
傅安領著趙銘進來,趙含章抬起頭隨意的點了點,“夜如此深,伯父怎么還過來?”
趙銘直接走上前去看她身前的那些稿子,“你說呢?”
趙含章嘿嘿一笑,雙手將整理了一半的畫稿奉上,“您看,這是西平和上蔡的山川圖。”
趙銘翻開,身子在上面看到趙氏塢堡的詳細標注,連旁邊有幾條路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他不由脊背發寒,“這是什么時候畫的,夏侯仁竟能畫得這么詳細。”
“圖下有日期。”
趙銘看了一眼,抬頭去盯著趙含章看,“你是怎么知道夏侯仁有這樣的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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