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拿著盒子直接回了后院,她吩咐聽荷,“去找伍二郎,讓他請汲先生回后院,我有要事相商。”
聽荷道:“女郎,汲先生現就在后院,正和銘老爺在花園里吃酒呢。”
趙含章:……
趙含章便直接往花園去,亭子里只面對面坐著趙銘和汲淵,傅庭涵并不在。
聽荷道:“大郎君忙呢,接了我們沏的茶,卻不肯隨銘老爺一起坐花園里喝,正巧汲先生從外頭回來,所以大郎君就把銘老爺交給了汲先生招待。”
趙含章便道:“去請他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們一起商量。”
傅庭涵倒是很快就來了,等人到齊,趙含章便將盒子放在矮桌的正中心,道:“這是何刺史的私印。”
趙銘和汲淵皆是眉頭一跳。
傅庭涵直接了當的問:“送給你的含義呢?”
趙含章就挑起嘴角,淺笑道:“他說了,只要我出軍援救,我就是下一任刺史。”
趙銘:“你要是死了,就是給你刺史之位又如何?”
汲淵則是問道:“前線情況如何?他現有多少大軍,這樣的印章是單給你,還是其他郡守也有?他應該下令讓各郡出兵援救了,他又應承其他郡守什么?”
趙含章沒有回答倆人問題,而是扭頭看向傅庭涵,“你覺得呢?”
傅庭涵問,“你想打嗎?”
趙含章點頭,面色沉肅,“就算不為刺史的位置,我也是要出兵的。”
她將各路大軍怯戰怠戰的情況說了,道:“所以現在只有何刺史在抵抗匈奴大軍,一旦他也抵抗不住了,匈奴長驅之下,汝南郡豈能獨存?”
趙含章道:“劉淵的大軍圍了洛陽這么久,卻還是沒能攻入洛陽,他們早積了一肚子的氣,一旦給他們攻進豫州,恐怕會屠城。”
趙銘和汲淵皆是臉色一變,傅庭涵的臉色更是難看得不行。
“到那時,誰都不能幸免,”她道:“所以何刺史的政策沒錯,我們一定要把匈奴擋在豫州之外。”
趙銘起身轉了兩圈,回頭問她:“你有多大的把握?”
趙含章垂下眼眸道:“沒有把握。”
趙銘緊抿著嘴角道:“沒有把握的事你就敢帶著這么多人去拼命?”
趙含章就扯出一抹笑道:“銘伯父,這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要是我們攔不住匈奴大軍,那擋在前面的我們不過早死那幾天;要是僥幸擋住了,那我們就能多活好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這么一想,這個賭性是不是很大了?”
趙銘沉默著沒說話。
趙含章也正經了些,坐直了身體,一臉嚴肅的道:“銘伯父,若我們擋不住匈奴,那您便聽叔祖的,帶著族人南遷吧。”
趙銘譏諷的看向她,“老弱婦孺千余人,你覺得我們能跑得過以騎兵聞名天下的匈奴?”
趙含章:“那就化繁為簡,讓他們混入流民中各自活命吧。”
說到這里她苦笑一聲道:“到那時,他們自己也是難民了,倒不用特意混進去。”
她沉默了一下,還是道:“到那時,還請伯父照顧一下我阿娘。”
這一次趙銘沒再出言諷刺,而是上下打量過她后問道:“我一直以為你最終的目的是你母親和二郎,你若想保全自身,多的是方法,你大可以不出兵,保存實力,若匈奴真的南下,你也可以用手中的權勢護送家人和宗族南下……”
“銘伯父希望我這么做嗎?”趙含章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
趙銘沉默了下來,許久沒說話。
傅庭涵起身道:“我去給你算你能出兵的人數和所需的糧草。”
他對趙銘點了點頭后轉身離開。
趙銘看著他離開,突然意識到,傅庭涵從不反對趙含章的任何決定,他之前以為這是因為他愛重她,因為是她做的決定,所以才支持她。
可現在看來,是不是趙含章做的這些決定也都符合他的本意,所以他才從未想過反對?
汲淵也覺得趙含章此舉危險,但富貴險中求,所以他提議道:“女郎可以援兵,但不必要親自領兵,可以讓趙駒領兵前往救援。”
這樣進可攻,退可守。
趙含章卻搖頭道:“我若不去,士氣低迷,他們能發揮出來的能力不到一二,既然決定要做,那我們就要盡力做得最好。”
汲淵見她堅持,知道再難說服她,因此嘆息一聲后應下,也起身,“我這就去籌備糧草。”
亭子里一下只剩下趙銘和趙含章兩個。
此時倆人一個站著,一個跪坐著,明明是趙銘更高些,但此時趙含章的氣勢并不弱于趙銘,甚至還有隱隱凌駕在他上面的意思。
趙銘靜靜地看著這個侄女,他自覺已經足夠了解她了,但此時再看,從前的那些認識和印象似乎全是錯的一般。
他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她,趙含章坦然的讓他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才放到嘴邊就苦笑一聲,“伯父,您也忒愛喝酒了,怎么茶壺里都是酒?”
趙銘只是輕輕瞥了一眼便道:“這不是茶壺,是酒壺。”
行吧,您說是酒壺就是酒壺。
趙含章放下杯子,微微抬起頭來看向趙銘,淺笑道:“伯父有話不妨直說。”
趙銘想了想,就轉身走到她對面,撩起袍子跪下,與她面對面的跪坐著,“我……一直認為你野心勃勃,太過沉迷于權勢,將來只怕要給自己,給趙氏惹來大禍。”
趙含章:“伯父擔心我造反嗎?”
趙銘:……
他忍不住先看了看左右。
趙含章便笑道:“您放心好了,這園子里現在沒人,便是真被人聽去了我也不懼。”
難道現在皇帝和東海王還能派人抓她去砍頭不成?
他們兩個都自身難保了好不好?
趙銘就問道:“你是嗎?”
趙含章直接搖頭,“我不是。”
她坦誠道:“我的確想要掌控豫州,但那的確是為了母親和二郎,還有宗族好。”
“那你這次為何出兵,怎么又不為你母親、二郎和宗族考慮了?”
趙含章便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銘伯父,我現在是汝南郡的郡丞,我就得對汝南郡負責,在其位謀其政,這一直是我所追求的真理。我若丟下汝南郡獨自逃命,那我便是活著,也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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