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孟家上上下下皆是不好過。
孟箐孟二老爺,那日打宮中回了家,本就忿忿,誰知方入了府門,便聽聞侄子孟明際出了孟府,也不知去了哪個酒肆,惹得人家舞女硬是要懸梁自盡。
自門生鄭知岑那里聽了這遭事,孟箐急火攻心,當時便病倒了。倒是皇上酈璟當即就派了御醫進到孟府給孟箐醫治。
孟明際父親孟郬為國捐軀,做妻子的悲慟傷身,次年冬日里便受了風寒一病不起,不及年節便撒手人寰。
侄兒幼年失了雙親,孟箐心疼之余,也未放松了教育。奈何那些圣賢語就仿佛進不到孟明際的耳一般,任孟箐如何,也不見孟明際有所改觀。
那日孟明際方才回府,便被孟箐差人帶到孟郬夫婦牌位前跪著思過。
半個時辰過去,孟明際也只是低著頭,只字不語。
孟箐知侄兒習武,不愿祠堂里的陰寒傷了侄兒的身體底子,復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差人送了碗姜湯,把孟明際喚入房內。
“你可知今日人家清白姑娘因你之過欲自盡尋死?”靠著玉枕半倚榻上,孟箐咳了兩聲,面含怒色,以手猛敲床榻,“你可知你那些輕浮行為,險些害去人家性命?”
孟明際進屋,方才要跪下身去,便早被孟箐喚了起身,此時既不承下過錯,亦不辯解,依舊低垂著眸子,不加言語。
“咳咳咳……”
雖說是朝中老臣,孟箐也不過四十有三的年紀,但本就著了暑熱,又為侄兒這么一氣,到底身子是不舒服的緊。
“先兄陣前殺敵,庇佑大酈江山百姓,以身殉國。怎生有了你這般……”
孟箐氣的夠嗆,又是連串的咳嗽聲響起。咳嗽聲停了,孟箐心中苦悶,不由得長嘆一聲,也未等來孟明際回應一聲。
“叔父。”孟明際奉了盞茶,淺喚了孟箐一聲,除此再無它話。
看著面前一身靛青錦衣,頭上簪了花,腰間掛了香囊的侄兒,復又嗅到那自孟明際進了門便四散開的酒氣,為叔父的終是不愿再讓侄兒如此這般下去。
孟明際做了這般事出來,且不說什么敗壞門庭,便是有朝一日自己也不在人世,孟明際這般,孟家何以復存?
為叔父的狠下心來想要給侄兒一個教訓。讀書人那套輕描淡寫的懲戒顯然是管不住孟明際的,倒不如送到軍營里去——若是犯了軍法,自有人讓他長記性!
“來人,把公子請回屋去,將近來習的書抄上百遍。”
喚了人來,孟箐看著面前的侄兒囑咐道,“書抄不完,便莫要想出府去的事了。何時抄完了,何時明白了,便去青家軍里待上兩年,磨磨這性子罷!”
孟明際可能未必會在事上認錯,但叔父如何罰,便都承著,從不言不。
“是,叔父。”
轉身退了下去,也不消人來“請”,徑自回了屋。
“知岑啊……”心儀的門生進了屋門來,孟箐望著素色的天花,疲憊之色難掩,“我愧對兄長啊!”
這邊孟明際方才遣退了眾人,便取下簪花丟在一旁。
捻起衣袖輕嗅,復又放下。孟明際嘴角藏著兩分自嘲。
暮色將錦袍的色彩映上孟家府邸的灰墻,望著窗外久久不語的孟箐便見鄭知岑踉踉蹌蹌,也不顧得什么君子儀容,便沖了進門。
“孟大人,公子……公子又翻墻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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