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暑都過了,這天地之間萬事萬物亦是開始凋零,太液池里的荷花開敗,荷葉也被秋風鏤空成了半幅未成的畫卷。
“也不知賢王殿下何時回來……”武凌坐在太液池畔同紫徽閑聊,“這幾日看圣上總是愁眉不展,許是有什么亂子。”
“這幾日許是好些,倒是皇后娘娘忙著太原公主殿下的及冠禮也是不得片刻清閑。”
伸出手去逗弄一旁還未將枯葉盡數掉落的樹枝,武凌嘆息般的望著一旁被驚起的鳥兒飛出了宮墻。
“在這太極宮里當真是閑得發慌,我倒是想著那些在江湖的日子……”武凌在宮里憋久了,雖說平日里皇帝似模似樣的使喚兩句,到底因是自己親弟弟的人,平日里是當客人的。
“紫徽,你可想你師父?”
武凌口中說的紫徽師父,自然指的是前任國師。月英繼任過世之后,前任國師便去云游四海,如今也不知是在何處了。
“師父要做的作罷,當然要自在去了。”紫徽倒是看的淡,卻也不免有些惆悵,“唯一可惜的是如今我在這太醫院任職,沒辦法隨軍出去,好叫眾將士少些傷痛。”
這太極宮自古便是如此,攔在宮里的,或許是皇帝閑云野鶴的夢,或許是哪家妃子立業建功的奢望,又或許是皇族兒女遠離紛爭的心。
無論是皇族,亦或是尋常人,這皇宮往往就如同一個外華內續的牢籠,外邊人羨慕嫉妒,想進卻進不來。
里邊人心灰意冷,想出,卻往往一輩子也再出不去……
即便是如今的太極宮,也好歹沒有鎖住那心有所屬的姑娘,父子母女的親情,大擬是變好了的。
“白姑娘又在教太原公主殿下彈琴了。”
琴聲不知何時響起,武凌嘆了一句,“不同于往日的,好像是首新曲。”
之前那首曲子,聽了月余,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來,雖說悅耳,卻架不住千百遍的聽著,如何也會聽膩了去。
“倒不像是公主殿下那邊傳來的。”紫徽同師父學過些琴,談不上精,卻到底比習武長大的武凌強的多,“而且亦不像是同一把琴。”
習武之人耳聰目慧,武凌仔細聽了聽道:“你這般說,倒好像是三清殿那邊的聲音。”
“想來是國師大人在彈琴。”紫徽回了一句,不再言語。
月照孤影,神像攏金,一縷清香醞出一片仙霧繚繞。國師月英一身道袍對月撫琴。
身前的琴案上沒有曲譜,想來已然熟稔于胸。月英望月而談,一曲終了,盯著琴案,良久再沒有旁的動靜。
卻原來琴案上有一張周遭殘破,但被放在頂精致的卷軸上裱好的畫。
畫談不上好,至少對于月英這種道行不淺的修道之人來說,更像是小兒之作。
殿檐遮擋,只能約莫看出畫上畫的是一副人像,從眉眼看去,是個小孩模樣。拙劣的線條時而粗,時而細,同國師月英平日里那些一筆會就的符箓都比不得,粗糙不均的很。
畫有些年頭了,裝裱卻新了許多,看月英的模樣應當是很珍惜這畫,恐怕是畫中這人,亦或是作畫這人同月英有什么千絲萬縷的關系。
月光漫過屋檐爬到了畫上,這才讓人看的清晰了幾分——那雙清冷卻又溫柔的眸子,不是酈嵐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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