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如螢從遠方收回目光，這回是放在李福月的身上。

她終是冷得受不住了一般，這回雙手攬著李福月，身體還有些發抖。

從她顫動的瞳孔中，李福月看到了恐懼、擔憂、慌亂、還有些許絕望。

絕望這樣的字眼，與這樣一個嬌貴著長大的八歲女孩，是多么不相匹配。

“我好害怕......”洛如螢的眼神愣愣的，空洞又麻木，偶爾又從里面綻發出幾絲稍縱即逝地光亮。她仍舊顫抖著，嘴里喃喃：“很怕很怕，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死掉，我會死嗎？可是，我還沒有滿九歲呀，不是說世界對于小孩子總是會善良一點嗎？”

在李家院子里大展威風的那個洛如螢完全成了另一幅模樣，驕縱的、傲慢的孩子，現在正雙手捂著眼睛，從指縫間流露出麻木的光亮來，成了李福月眼前的這個絕望的、飽受jing神折磨著的孩子。

李福月微微抿著唇，心中充盈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那么強烈的情緒，那是是對他人痛苦的感同身受。

她伸出不算修長的稚嫩手臂，略顯笨拙的將洛如螢抱住，孩童的聲音清澈又柔和，她哄道：“不會死的哦，大姐姐不會死的，福寶可以保證哦。”

聽著那么輕柔和緩的聲音，洛如螢恍惚中想起了母親安慰她時溫柔的神情，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才反應過來安慰自己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洛如螢一時間不知道心中是羞惱還是感動，一張臉微微發紅。

“我也是傻了，跟你個小孩子說這些做什么。小福寶快些把姐姐剛才的話全都忘光光，否則晚上是會做噩夢的哦！再說了......人哪有不死的。”后面那句純屬自己輕聲嘟囔。

洛如螢又覺得這話實在不夠氣勢，唬不住小孩，便又叉腰提高了聲音：“我可是洛家的大小姐，有什么好害怕的？你還是長到有我這么高再來擔心我吧！傻福寶！”

李福月便試圖踮起腳尖：“福寶每天都有好好地吃飯，很快就能長高的！”

見李福月的注意力已經被轉移了，洛如螢這才松了口氣，整理好衣裳后，復又拿起李福月的小手：“好啦，咱們也出來逛了這么久，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被風吹著涼了，小福寶就又得喝苦藥。”

“好！福寶不想再喝苦藥了。”李福月也乖乖地任由她拉著，心中卻還在細細地將已知的事情梳理出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牽扯的人物也很多，一開始她著實是被打蒙了頭腦。

只是像這般細細梳理出來，才發現，萬事萬物之間，也不過是被因果關系串聯起來的。

此時的她，雖然談不上對事情經過清晰明了，但至少心里已經有譜了。

回去的路上，洛如螢摸著肚子頗為不好意思：“中午太緊張了點，就沒能吃下飯，現在都餓了，說起來李家的晚飯吃的早嗎？”

又來了一個午飯沒有吃盡興的，李福月心想，該不會她是唯一一個午飯吃爽利了的吧？唔，應該還能算上李茂江那個只知道吃吃吃的小屁孩。

“如螢姐姐是家里的貴人，要是餓了的話，可以提出來早點吃的。”

洛如螢又說：“這哪里好意思？”

李福月不由覺得這孩子好笑，之前在飯桌上嚴重挑食的時候可沒見你覺得不好意思，別扭的小孩子！

她從小荷包里摸索出來一個油紙包，里面裹著兩個紅豆糕，是之前李芽月到鎮上置辦年貨的時候買回來的，吃著味道還好。李福月將東西遞出去，說：“如螢姐姐先吃這個吧，很好吃的哦。”

洛如螢本來還想推辭一番的，結果肚子不爭氣的叫喚一聲，要知道她之前在飯桌上根本什么都不敢多吃，只嘗過幾口菜，吃了兩個壽包而已，這會兒早就饑腸轆轆了，便不再客氣，接過來吃了，才覺得胃里好受了些。

兩人攜手回到李家院子，李苗月正在教李薔薇翻花繩呢，城里來的大小姐哪里見過這個，看直了眼睛，直嚷著帶她玩玩兒，又恢復成了來時那副嬌蠻模樣。

李福月看了眼隨行來的小丫鬟，見她正幫著宋氏洗菜，便湊過去：“小姐姐沒有陪那位很漂亮的大姐姐去鎮上嗎？”

名為春芝的小丫鬟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小妹妹你說的是我們家從星小姐吧？謝媽媽陪小姐過去了，我留在這里，待會兒還得去林地那邊的宅子收拾一下，小姐們晚上可能還得住過去呢。”

“哦哦！”李福月面上是似懂非懂的模樣，心里卻已經盤算起來，其實林地那邊的房子常年沒人住，而且又靠近林地，村里人遛彎都很少從那里過，到了晚上更是陰氣森森的，大晚上的住那里不怕才怪，更別說洛如螢現在本就如驚弓之鳥般。

果然，洛如螢臉上的表情當即有點波動，她試探著問：“林地那邊的宅子，咱們不是在李家歇腳嗎？這么多房間難道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

春芝就勸說她：“李家房子雖然多，但是人丁興旺，到了晚上連張獨眠的榻都沒有，小姐哪里能睡的習慣？”

“不試試怎么知道習不習慣？再說了，我聽說林地那邊人煙稀少的，正月里的好日子，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住著有什么勁兒？周遭都沒有人，到了晚上豈不是還有些駭人......”

春芝又道：“怎么會讓小姐一個人過去呢，小廝并馬夫，從星小姐和謝媽媽，還有奴婢也會一直跟著小姐服侍呢，小姐不必擔心。”

“那就等晚飯完了之后再說吧。”洛如螢揮揮手，興致缺缺的模樣，但是顯然并沒有放棄自己的小心思。

到了晚飯時候，那位從星小姐也沒有回來，反倒是李玫瑰回來了，還幫洛小姐傳了話，說看完劉氏后天色就晚了，洛小姐便和謝媽媽在鎮上找了家干凈的酒家落腳。

同樣的天色，同樣的在鎮上，李玫瑰卻能回來，足以見得洛小姐的借口多多少少有點不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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