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妹夫好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福月你也先別急,妹夫是什么樣的為人我們再清楚不過了,而且這孩子看著都已經這么大了,那時候妹夫才是個毛頭小子,能做什么?”
李福月倒是沒有想到李苗月所擔心的問題,躍然心上的是另外一個猜想,和周渡生長得相像的小男孩?難道說......李福月對上了周渡生的視線,對方的劍眉正微微擰著,見李福月看過來,周渡生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有可能。
李福月的心少有的起伏很大,她再去看那孩子,對方冷淡的,與一般的孩子不相同的模樣,都讓李福月有些理解了,倘若是他們所設想的那樣,這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會這般也不難理解了。
只是現在也不是方便直接詢問陳清的時候,兩人都保持了默契的沉默。李家帶著的大部隊等在了城郊,在午后的陽光中,焦急地等待著,見到幾人在視野盡頭出現,李樹和于氏都松了口氣,李從新跑在最前面:“姐,姐夫,你們可算回來了!誒,這是誰啊?還有這個小不點。”被叫成是小不點,白澈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抬眼看了李從新一下,一張稚嫩小臉十分的嚴肅,李從新摸不著頭腦:“三姐,這孩子你們是從哪里帶回來的呀?怎么跟個小老頭似的?”
被叫成小老頭,白澈終于有了絲小孩子的脾性,又看了李從新一眼,眉目間流露出淡淡的不滿,只是依舊不說話。
“行了,別逗人家小孩子玩兒了,我們得快些趕路才行,若是那幫山賊反應過來之后追上來,咱可就要吃點苦頭了,趁著現在時辰還在,快些往北邊去,運氣好的話咱還能找到一個好去處歇腳。”李福月這樣一番話,眾人也沒有意見,都稱是,很快隊伍就出發了。
穿過城鎮之后就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原野,官道也比之前的更加的寬敞,就算拉載著糧食的馬車并沒有前進的很快,一路上暢通無阻,也行進了不少路程,到了夜色降臨之時,李福月一行人沒有到下一個城鎮落腳,而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在一片繁茂的林地里過夜。
在簡單地吃過飯之后,李福月還享受了獨一份的飯后點心——一大碗的安胎藥。雖然這個享受的過程并不太美好就是了,李福月幾乎是捏著鼻子喝進去的,喝過藥之后連吃了兩塊蜜餞都沒有將那股子苦味給壓下去。
周渡生從來都不是怕藥苦的人,但是見到李福月掙扎的表情,突然也覺得這藥苦的無法忍受。“好啦,是我在吃藥,又不是你,眉頭松一松?”李福月將周渡生皺起來的眉頭撫平,“對了,陳清大哥那邊,你去問問?”“嗯,等你再緩一緩我就去。”“我這邊沒事,你去試著問問,只是這件事牽扯頗多,還是小心著些為好。”
周渡生出了帳篷,陳清在給李福月送了湯藥過來之后,就去哄著白澈吃飯了,等周渡生到兩人住的帳篷時,白澈已經被哄著睡覺了,李福月掀開簾子站在帳篷門口,遠遠地望著那邊的動靜,只見陳清走出來,聽到周渡生所說的話之后頓了頓,隨后兩人往河邊走了,那邊離營地較遠,方便兩人相互試探。
深夜寂靜,今夜的月光如銀輝,灑在地面上,樹影在風中微微搖曳,李福月有些無聊,自己跟自己的影子玩的起勁兒,緊接著,一道更加高大的影子將李福月的影子重疊,李福月抬頭眨了眨有些干燥的眼睛:“這么快就談好了?”
“嗯,倒是比我想的要順利很多,來,先進去,外頭風大。”兩人進了帳篷,周渡生也不賣關子,兩人躺在褥子上,周渡生緩聲道:“那男孩兒,的確是姑母的孩子。”
即使一開始就有了這樣的猜測和準備,聽到肯定的判斷時,李福月還是心中一跳:“你且仔細說說,姑母當初若是身懷有孕,你們應當也會收到消息。”周渡生對她從不隱瞞,有什么情況兩夫妻都是清楚地,她并不記得先皇后死前還有著身孕。
“這就是關鍵所在,當初姑母嫁入皇室本就是被引導的,當今圣上出生之后就已被盯上成為現在的傀儡,攝政王一黨自然是不愿讓姑母再生一子,因此姑母初發現有孕在身時,除了心腹御醫以外,并無他人得知此事。”李福月點點頭,此前周渡生也跟她說過,周家一朝大禍臨頭,現在看來皇宮與將軍府之間的眼線肯定少不了。
周渡生接著說:“這孩子尚在腹中時,就很是孱弱,也因此并不怎么顯懷,當到了宮變之時,胎兒才七月大,姑母自知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便用藥催產,而自己吊白綾而死,死后囑咐宮人將自己焚尸。”李福月的心狠狠一顫,女子催產后死,若是全尸,必然會留下痕跡,先皇后這是做好了覺悟了。
李福月輕聲說:“而那個御醫,也就是陳清大哥?不對,這年紀可對不上,應當是陳清大哥的家里人吧?”周渡生點頭:“的確,姑母的心腹就是陳清的父親,陳御醫也死在了宮變,后來將白澈托付給了陳清,陳清便從京城出逃,這多年一直在避開人群過活,倘若不是這次叛亂,也不會出現在世人眼中。”
“原是這樣......那小白澈他為何與尋常孩子不大一樣?”“此事我也問過陳清,他猜想是因為白澈是被催產而出,自小身體就比常人孱弱,且這幾年里陳清怕被追查到,一直隱世而居,少有與外界接觸,這孩子少有見到其他人,性子也就孤僻許多。”可是這是不是有點孤僻的過分了?從見面到現在,那孩子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連陳清都說,往日里白澈雖然話少,但還是會說上幾句的,但是現在卻格外的沉默。
第二天,一行人照常踏上了北上的路,自從來到平原地帶之后,眾人趕路的進程明顯更快了,李福月每日除了吃飯以外,就是試圖接近那個不像孩子的孩子,白澈這幾天都沒有在眾人面前說過一句話,這導致于氏和李樹等人一度以為白澈是個小啞巴,李福月有心觀察他,注意到他也并非是對外界完全無感,白澈在看到她或是小知微時,情緒總會更有起伏一些,一雙黑亮的眼睛就這樣盯過來,眼神里有著探究和淡淡的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什么東西。
這天夜里,照例白澈是要回帳篷睡覺的,這孩子其他方面和別的孩子都不大一樣,但是覺多這一點卻有些相似,每每到點就睡了,也不需要別人來哄。
“小白澈,為什么時不時地就盯著姐姐呢?”李福月小心地蹲下身子,微笑著看他。
白澈本來要去帳篷的腳步頓住了,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李福月,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張了張嘴巴,又說不出來,李福月很有耐心,等他回答。
“你,的肚子。”白澈的聲音很輕,帶著孩童所特有的好奇,“是鼓鼓的。”
李福月摸了摸小腹:“肚子嗎?”
許是很久沒有張口說話,白澈還有些不習慣,他擰著兩彎小小的眉毛,努力的組織語言:“你的肚子,是圓圓的,和別人的,都不一樣……為什么?”
李福月的手還放在小腹上,神情是淺淡的溫柔:“因為姐姐的肚子里孕育著小孩子哦,以后會長成小白澈這樣可愛的小孩子。”
白澈眨了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可愛?我嗎?”李福月點了點表示肯定:“當然呀,小白澈很可愛的,我們都很喜歡你呢。”
白澈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抿了抿薄薄的下唇,又問:“就像是那一只不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嗎?”一只,這是什么量詞,李福月知道他說的是小知微,但是也為他的這個說法覺得好笑又好玩兒:“等孩子出生后,就像是小知微那樣,還不會走路,很柔弱,要靠大人照顧才行呢,每一個能跑會跳的孩子,都是被大人們小心照料過的哦。”
白澈的眨了眨眼睛,那雙黑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類似炫耀的神采:“我,會跑,也會跳。”說著,小白澈在原地小小的蹦跶了兩下,常年不運動的孱弱幼小的身體,因為這幾下的蹦跶微微漲紅了臉,白澈停了下來,尋求夸獎似的看著李福月。
李福月并不吝惜夸贊:“小白澈真棒,要是好好吃飯,以后能夠長得更高,跳的也更高哦。”小白澈又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看了一眼李福月,只說了一句:“哦。”就邁開小短腿兒跑進了帳篷。
李福月扶著肚子站起來,神情難得的輕快,她發現這孩子并非是自閉,只是沉默孤僻了一些,耐下心還是可以引導他正常交談的,而且她也知道了,這看似冷漠的孩子,對于生命有著獨特的珍視和好奇,這樣的感情,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無疑是可貴且利于孩子身心成長的。
李福月摸著小腹,覺得有些好笑,好像自從懷孕以來,她都快成教育專家了。回帳篷時,李福月將這事兒告訴了周渡生,周渡生也松了口氣,這段時間以來,他也試著去接近小白澈,但是都談不上順利,他以為是自己帶著面具的樣子看著唬人,但是摘下面具小白澈也不看自己一眼,自顧自地發呆,讓周渡生難得的有些挫敗感,一度擔心這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
“這段時間夫人受苦了,預計五日之后就能抵達盤鳴城,安穩下來之后,夫人也不用這般顛簸受累。”“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受苦受累的。”李福月心中的確并不覺得有多苦累,孩子格外的省心,雖然長途遠行,但也是一路在馬車里,不需要自己下去走路,而且這還是她來到這古代社會后,第一次走出這么遠,看到了以前困在一個地方少有看到的風景。
李福月的聲音又響起:“只是盤鳴城的情況如何,我們還不算清楚,這一點倒是讓我有些掛心。”周渡生也微微蹙眉:“我們有暗線在那邊侯著,他們未曾傳壞消息過來,想來應當是安穩的,至少比沿途看到的城鎮境況好很多。”“這倒是。”沿途以來,從南邊叛亂之地出來的難民愈發的多,有些往西邊跑,也有往東邊跑的,像李福月一行人這般一路朝著東北跑的也不在少數。
兩人迷糊糊的睡去,中途李福月卻醒了,夜半時分,天氣格外的悶熱,空氣像是粘稠的有實感可觸碰的,人就像是被圍在了蒸籠里,悶熱的滋味讓人只冒熱汗,兩人睡前有涼風徐徐,還蓋著薄被入睡的,李福月將周渡生仍自蓋著的薄被掀開些,自己則出了帳篷,營地是靜悄悄的,安靜的有些不尋常,原本的涼風已經沒了,萬里無云,夜空中繁星倒是很多。
周渡生也從帳篷里走出來,神情有些慎重:“今夜安靜的有些不尋常。”按理說現在在守夜的是那幾個護衛,但是現在卻聽不見聲響,篝火也沒有燃著。
旁邊的帳篷動了動,李苗月和陸原走出來,李苗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天氣真是玄乎,睡覺前還是涼快的呢,怎么這會兒這么熱?誒,福月,你們也睡不著?”
“嗯,是被熱醒了,小知微還睡著嗎?”李苗月點點頭:“那孩子不大怕熱,這會兒還睡著呢。”
李福月環顧了一圈:“今天晚上格外的熱,也格外的寂靜,張大他們都沒在。”張大就是這晚負責守夜的護衛之一。空氣中突然飄落了什么,周渡生用手一接,用手一捻,那東西就成了灰粉:“不太妙,我們趕緊走,去將大家都給叫醒,動靜記得放小一點。”
李苗月和陸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慎重,趕緊叫人去了。
“夫君,這是?”
“是灰燼,應當是哪里著火了,只是這天氣異常,可怕的不是自然著火,而是人為放火。”
周渡生這樣一番解釋,李福月就明了了,人為放火在這樣的時節和什么掛在一起?那就是燒殺搶掠。李福月也不耽擱,將睡得并不踏實的人們給叫醒。
當眾人都醒了,開始急忙收拾東西時,張大等人慌慌張張地從營地外頭跑進來了:“東家,東家,快些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東邊都已經燒起來了,那邊的百姓正在到處搶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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