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帶著李山趕到二房來了,而李老漢還真有件事,那就是當初和二房分道而行的三房眾人,當時說的好好地,要在盤鳴城會面,結果這幾天下來,三房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李老漢就開始有些著急了。
“爹,你們來做什么的啊?”李樹心里有幾分明了,說不上是什么心情。
李老漢慌里慌張:“李樹啊,你有沒有你三弟他們的消息啊?”李樹心想,果然如此,李老漢知道二房和三房的大多數人都不對付,所以刻意將和李樹有血親關系的李海放在前面,雖然他爹的樣子看起來慌里慌張的,但實際上應該是細細想好了說辭才過來了的。
李樹面上神情不變:“爹,你這是說得什么話?我們又怎么會知道三弟的消息,三弟他們就算要聯系,也是聯系爹你呀。”李老漢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一向老實憨厚的二兒子居然也說得出這么圓滑的話來了,有些訕訕的說:“我這不也是著急嗎?那可是咱們家里的人啊,和你也是血親,再說了,你們二房現在這么有本事,神通廣大的,我還以為你們有消息呢?是真的沒有嗎?”
這話就是做老子的在指責兒子不孝順不盡興了,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沒什么,但是放在李老漢和李樹身上,就顯得李老漢很滑稽了,要是李樹都不算孝順兒子,那別人家都不敢說孝順這兩個字了,這么多年過來,二房發達了,李樹還記掛著李老漢這個老古板的親爹,時常會接濟老宅的人,就算鄭氏和梁氏輪番針對二房來搞事情,李樹看在李老漢的面子上,也會相讓兩分,結果這么多付出就換來一句你們二房。是啊,有需要的時候就是我們二房,用完了要耍闊氣耍傲氣掙面子了,就成了你們二房!
就連跟著李老漢過來的李山都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爹是一輩子沒有吃過大虧就不知道厲害,年輕時還有一把子力氣可以養家,到了老了反倒是更愛說教人了,越活越糊涂:“爹,話不是這么說得,咱們一家人能到這盤鳴城來,多虧了老二,要是我們沒過來,指不定就死在戰亂里了,你怎么能現在這樣說老二呢?”
李老漢卻是愈發的氣不打一處來,看著冷眼冷眉的李樹,一種控制不住兒子的惱怒沖上了心頭:“是,你現在出息了,不得了了,就忘了是誰把你給養大的了!是啊,外頭都是戰亂,我們可都是虧了你才能活到現在,我們的命都是你的是吧?那你們當時為啥要逼著你娘他們走?那可是你親弟弟啊?你們這不是心里挺清楚的嗎?他們走了要是沒糧食,要是遇到賊人,不就交代了嗎?你這是在逼著他們去死啊!”
李老漢說得臉色長得通紅,眼珠子像是快瞪出來了一樣,說話時那手指就差沒有指到李樹的臉上來了,李樹心都是涼的,突然吼了一聲:“滾!都滾!你以為你多厲害?誰生的我,誰養的我,我都一清二楚,是我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當年是我娘辛辛苦苦地養家,結果她一死,你轉頭就去勾搭了回來一個鄭氏,你還要我跪著來伺候你們?我告訴你,不可能!”李樹突然的爆發,嚇到了所有人,李山和李老漢更是如此,李老漢張著嘴,一時間不知說什么。
李樹身后站著的李家三姐妹早就是義憤填膺,李福月將想要沖出去罵人的李苗月拉住,自己從李樹背后走出來,她臉色冷淡,說話的聲音都是輕聲細語的,只是李老漢也不知為何,總覺得面對這個孫女,比面對暴怒的二兒子還有壓力。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李福月為人果斷有手腕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李老漢之所以能在李樹面前吹胡子瞪眼睛的,都是仗著自己是他親爹,而且李樹一向寬厚能忍讓,讓李老漢肆無忌憚,而李福月,雖然也是親孫女,但在李老漢看來,那也是隔了層外人的血脈的,終究沒有親兒子來的親近,且李福月可不是個能夠吃虧的人。
李福月說:“那當時你為什么沒有跟著鄭氏他們走?”很輕的聲音,甚至聽不出什么怒意,但是卻讓李老漢一下子僵住了,就好像最后一層遮羞布被掀開,那人性的自私和算計暴露在眾人面前,李老漢試圖裝傻:“你在說些啥?老子聽不懂!”
李福月笑著:“就知道阿爺你會這么說,沒事,我就再說詳細點。既然阿爺你說我們和三叔他們分道揚鑣,是想要害死他們,那為什么當時沒有拼命阻止,又或者說,你當時為什么不和最心疼的兒子一起去死?”
這話算是大逆不道的,只是李福月說得毫無負擔,一心逼視著李老漢的良心。
“我,我當時怎么知道?”“那你的意思是現在才突然想起來的?”李老漢找到了臺階,急忙要從高臺上下來:“對對對,我就是這兩天突然想起來的,你們當時就是險惡用心!不想要帶著我們這些累贅!”李福月聲音壓低,那雙眼睛帶著巨大的壓迫感看著李老漢:“那阿爺有沒有想過,要是我們不打算帶上你們,你們覺得自己能出得了南云鎮的門?你們會第一時間被困死在那里,阿爺這么有智慧,不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吧?”
李老漢瞪著眼睛,說不出話。
李福月退了一步,突然用輕蔑地聲音說道:“有件事是我之前一直都想錯了。”
不止李老漢和李山看了過來,二房的人也看著李福月,等著她說后續,李福月道:“以前我以為繼奶奶和三嬸老是跳出來搞事情,是因為她們心壞,現在看來,她們的確是心壞,卻是浮于表面的心壞,但是有的人卻是站在她們的后面,一邊放縱她們搞事情,自己能提供支撐,要是她們搞事成功了,自己就能坐享其成,要是她們搞事失敗了,自己就能跳出來指責她們,還能在我爹面前留下個關心愛護的印象,這勉強也算是一箭三雕了,手腕真厲害啊,爺爺。”
“只是你也很困惑吧?自己分明時不時會給我爹一些甜頭了,要知道以前可是一點甜頭都沒有的,但是這個一向都是老實聽話的二兒子,怎么還越來越不聽話,小心思還越來越多了呢?原因也很簡單,偶爾拋出一點甜頭,那是訓畜生的法子,而不是該用在兒子身上的手段。估計你在慫恿暗示鄭氏來二房作亂時,嘴上一邊訓斥,心里卻是暗自期待吧?簡直可笑,給自己立不偏心的人設,快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
“不孝女!不孝女!你這都是在胡說八道什么!”李老漢開始有些氣急敗壞了,一張臉又是漲紅又是發紫的。
李老漢不承認李福月的話,覺得她是在胡說八道,但是其他人又不傻,聽了李福月的話,瞬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呀!別說是李樹和李家姐妹,就連李山都覺得這話邏輯沒有毛病,李山猶猶豫豫地勸道:“爹,要不咱還是先回去吧,這樣下去......”李山是覺得這樣搞下去就太難看了,李老漢等得就是這句話,他正愁沒有臺階下呢,李福月的一番話,每一個字都正好戳在李老漢的脊梁上。
“既然阿爺急著要走,我們也不便挽留了,只是以后,還請阿爺也心疼心疼我爹,不要偏心到了心窩子里,還要特意來戳我爹的痛處。”李老漢就當是是沒有聽見,急匆匆地離開了,像是條灰頭土臉的敗狗。
李樹看著李老漢兩人的背影,最終也沒有再說些什么,只是嘆了口氣,事情似乎就這樣的掀開了篇章。
李家一家人在盤鳴城安定下來后,起初各個方面,還是挺習慣的,伙食還可以自己來做,但是聽不懂這邊的方言就有點難受了,剛開始的時候,于氏端著自家的板凳,到主道邊上的幾戶人家串門,大娘們沒什么事情做時,也喜歡聚在一起談天,于氏就跟二十一世紀學外語的學生一樣,很是認真的去聽,半個月下來,也會說一些了,而且也憑此成功的打入了大娘交流區內部。
于氏對于自己取得的結果很是滿意,時不時還要在李樹這個之前也聽不懂的人面前炫耀,李樹面上只說學方言有什么用?沒什么大不了的,結果私底下跑到城里的茶館里去,聽那些大爺們談天說地,暗自苦練方言,李家的三姐妹都是清楚的,也偶爾拿出來姐妹間說說笑笑,也并不戳穿自家老爹。
這些天,李福月除了和苦死人的安胎藥斗智斗勇之外,就是圍觀李苗月教小知微學走路,雖然這幾個月都是在長途跋涉,但是小知微卻是吃好喝好,被李苗月照顧的很好,小短腿也越來越有力,只是這孩子很倔,就是不肯把腳沾到地上,一旦李苗月抱著她往地上放,小知微兩條小短腿就縮得老高,就是不肯放下來,每當李苗月試圖教小孩子下地,李福月都守在旁邊看樂呵。
“你呀,我都快被她氣出病來了,你還笑是吧?”李苗月汗水都出來了,沒好氣地看著李福月,李福月攤攤手:“二姐,你也莫要著急嘛,這事兒急不得的,這還得小知微她自己愿意才行啊。”
“要等到她愿意?那豈不是人家同齡的孩子都會跑了,她還賴在大人懷里不肯下地呢!難道你想要一輩子都不下地嗎?是嗎?”李苗月在小知微滑嫩的小臉上捏了一把,小知微還當她是在和自己鬧著玩呢,笑得更高興了,兩只圓圓的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李苗月無奈:“你還笑呢,你以后準跟你小姨是一派的。”
小白澈也在旁邊看著不肯下地的小知微,突然炫耀般的看著李福月,像是在說:你看,我會走路,但是這一只小孩子卻還不會!
這下換李福月哭笑不得了,走到小知微面前小心地蹲下來,摸了摸小知微的小短腿:“知微的小腿有勁兒,正常走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估計就是從柳風村一路趕到這盤鳴城,這孩子要么是被人背著抱著,要么就是躺在床上睡覺,根本沒有需要下地的時候,所以這孩子才不肯沾地。”
李苗月點頭:“唉,我估計也是這樣。”
李福月思忖一番,方道:“對了,我來畫一個模板,讓爹用木匠手藝給造出來吧。”李福月不含糊,直接取了紙筆過來,李苗月抱著小知微過來好奇地看著:“福月,你這是要畫什么?”
李福月照著記憶,在紙上勾勒成型:“姑且叫它學步車吧。”李福月在記憶中的形狀進行了修改,模樣簡單粗糙了很多,相對的,制作起來也就沒那么復雜。用木頭來做外表,容易摩擦的地方就用細膩的軟布和棉花來填充。
李苗月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倒是個好東西,知微好奇心重,要是喜歡玩兒,說不準玩著玩著的就能走路了,小妹,還是你機靈。”“只是以前看到過的閑書里面記載過的內容。”
在李樹從茶館回來后,聽過兩姐妹的話,很快就投入了制作學步車的工程之中,他太久沒有用過木匠手藝,現在正好是手癢的時候。小知微果然對學步車很感興趣,她坐上去,但是不肯用自己的腳沾地走路,想要李苗月給她推車,李苗月狠了心要讓她學走路,自己不去推,也不讓陸原他們去推。
兩母女就這樣僵持著,小知微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锏,哭的傷心極了,剛開始是干嚎,到后頭眼淚水還真被嚎出來了。到最后,小知微發現李苗月雙手抱胸的看著自己,不像往常那樣很寶貝的來哄自己,小知微癟了癟嘴,有些委屈,但是看到母親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小知微止住了哭聲,一邊打著嗝,一邊嘗試著將腳探到地上,小短腿一蹬,小推車就這樣滑出去了,小知微的表情從剛開始的委屈巴巴,開始變成了新奇,到最后就像是個小瘋子一樣,在小院落里滑著車玩兒。
李苗月看著,心里也是高興,幾天下來,小知微不再抗拒腳沾到地面后,學走路的進程跨進了一大步,李家三姐妹都沒有怎么出門,光是圍著小知微和小白澈兩個小孩兒轉了。
而一件事情的發生,將李家二房才平靜下來沒多久的生活給攪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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