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么不這樣去爭取今宵呢？”杜宇這樣問蘇倩。然后那個一直以聰明狡詐著稱的女人，被杜宇辯駁的啞口無言。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難言之隱，存在心里，不足為外人道。可總有那么一些旁觀者喜歡給你出主意，讓你這樣那樣，稍微不合他們心意，就要被譴責。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簡單呢？就像蘇倩和今宵之間，不僅隔著陳默默，還有蘇家整個家族的權力斗爭。求而不得分為兩種，一種是真的無法得到，一種是明明可以得到，卻沒有那個勇氣。從某個方面來說，其實杜宇還是蠻佩服今宵的，可以掙脫各方的壓力，想要不顧一切去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樣的勇氣，是無論蘇倩還是杜宇都望塵莫及的。雖然在上一世，姑且把過去的事情當做上一世，今宵失敗的很徹底，但是即使失敗了又有什么關系呢，爭取過，才知道能不能得到。以前父親常常說，今宵是比杜宇更適合杜家生意的人。從這樣的性格來看，父親的話沒有錯。

或許這只是今宵一個人想要翻盤的游戲，卻無辜牽連了杜宇。假如一切重新來過，他就會有跟陳默默在一起的機會嗎？答案是否定的。

陳默默依然跟上一世一樣，每周來兩三次他開的咖啡館，照例點一杯最便宜的杭白菊。唯一不同的是，杜宇近來很少去那間咖啡館了。他對老爺子的生意不感興趣，又不想看著陳默默上演上一世的事情。一件事情第一次做是有趣，重復了之后便是無聊了。他開始關注一些新的事情，偶爾也會過問下家里面的生意，讓老爺子開心一陣子。但是歸根結底，杜宇是要做個“素人”的。就是不沾染任何骯臟交易的，手上完全干凈的人。

杜宇知道陳默默的秘密。這也是上一世老爺子非常不希望今宵和陳默默在一起的原因。或許陳默默到死也沒有意識到，他們的愛情有什么不對勁。杜宇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當局者迷，旁觀者往往最清晰。

杜宇開始接觸一個人。他是陳默默養父母的兒子，陳默默名義上的哥哥，國際警校最優秀的畢業生，潛伏在杜家生意里的，最大的臥底。這些也是杜宇在陳默默出事情以后才了解到的，如果這一世杜宇真的想為陳默默做些什么的話，那他去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無疑是很重要的。

陳默默的哥哥叫陳春。大概引用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句詩，又或許根據妹妹的名字，父母想要取一個“春默”的諧音。根據資料顯示，陳春是有一個雙胞胎妹妹陳默默的，但是出生日期和戶口本登記完全對不上號。那是陳家夭折掉的一個孩子，后來陳默默被領進陳家大門的時候，剛好是延續了陳春妹妹的名字，也叫陳默默。當然這些都是杜宇搜集的資料，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那個國際警校的優秀畢業生陳春，跟分公司那個圓滑世故的陳化龍聯系到一起。一個人怎么可以隱藏掉所有的身世背景，包括他以前的生活習慣，口音和作息，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呢？如果資料顯示的沒有錯誤，陳化龍就是陳春的話，那杜宇只能用“出神入化”四個字來形容他了。

分公司一個不起眼的小高層，敏感大膽一些，或許能夠查出來一些杜家骯臟交易的蛛絲馬跡，但是經過今宵的手，很難有“不干凈”“不規矩”的生意。今宵是有這樣，把骯臟全部化為一片潔白的能力的。安排自己的妹妹過來監視杜家的長孫，這樣的套路也說明，陳春這些年，其實并沒有找到什么實質性的東西。如果沒有實質性進展，那么陳春的結局無疑就是走之前所有潛伏在杜家臥底的老路子。要么一輩子都在這樣的公司里面，認真工作努力賺錢，徹底成為杜家的一枚商業棋子。要么，就是膽子太大行動明顯，被杜家揪出來做掉。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陳春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他的妹妹陳默默遇到了今宵。當然現在的陳默默還單純地以為今宵只是那個她一味的，朝九晚五整天加班的“吳鍇”。但是杜宇知道，離真相揭曉的日子不會遠了。一旦陳春知道有這么好的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而如果今宵執意退出杜家的生意，金盆洗手跟陳默默過普通日子，那么老爺子勢必會派人去查陳默默的背景。連杜宇都可以查到這一層的關系，想必老爺子也不難知道。如此一來，上一世的悲劇估計又要重演。

“呼……”杜宇揉了揉額角，伸懶腰的動作把旁邊的貓驚醒了，他關上電子郵件，合上筆記本電腦，開始閉目養神。從外貌角度來說，杜宇屬于比較陰柔的那一種類型，說好聽了是有“日韓系”花樣美男的感覺，說得不好聽，就是“娘”。所幸杜宇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特性，穿衣打扮的時候就格外注意，所以整體搭配下來，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好看。既有日韓系男生的那種清新文藝，看起來又肩膀寬闊很有擔當。一直以來，店里的招待生女孩都很熱心想要過來這邊，不斷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過來這邊旅游的女孩子也會請求跟杜宇合影留念。按照現實角度來講，杜宇屬于那種很招人喜歡的男孩子。就在他閉目養神的當口，就有很多店里的妹子，借著拍貓咪的由頭偷拍。杜宇這家咖啡館網上的大眾評價里面，杜宇的顏值都可以作為店鋪特色成為妹子們紛至沓來的動力。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大概下午時候，陳默默一個人背著電腦又過來了。那段時間剛好是店里沒有什么人，比較冷清，陳默默喜歡坐在離窗不太遠的那個沙發上碼一些東西。恰好今宵這幾天公司里面閑下來，就過來這邊找陳默默。往常情況下杜宇是不在的，說不上是刻意避開，只是林林總總，杜宇和今宵也沒有見過幾面。

杜宇斜斜歪歪躺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見今宵走進來，突然起了壞心思，叫了一句：“三哥。”三哥這個稱呼是杜宇從小叫出來的，那時候從鄉下帶來的一波孩子里面，今宵排行第三，人也謹慎溫柔。就只有他跟杜宇玩得最好，所以杜宇常常叫他“三哥”。后來那些同期的孩子要么被淘汰，送回鄉下的老家，要么留在分公司里面做個不咸不淡的職務，唯有今宵這樣一路過關斬將地走過來，留在了杜家權力漩渦的中心。后來杜宇去國外念書，這些年見今宵的時候少了，由于很多年沒有聯系，也就沒有當初關系那樣親密。老爺子在家的時候，杜宇客氣一聲會喊：“三哥。”若是兩個人背地里面，倒也是隨意混著叫，沒那么親昵。

這一聲“三哥”讓今宵猛得站住，無緣故嚇了一身冷汗。仿佛是大夢初醒，他緩過神來，杜宇歪在沙發上，琥珀色的眸子斜睨著他，臉上是不懷好意的笑。今宵冷靜了下來。

“你今天在。”他恢復了言簡意賅。

陳默默坐在老位置上等今宵，看他總也不來，站在那里不知道跟誰說話。隱約是有一聲“三哥”，陳默默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就想過去了看看，她示意今宵，“怎么了呀。”

今宵手勢示意陳默默坐在那里，意思是遇見了老朋友，不需要過來。沒想到陳默默已經合上筆記本電腦走了過來。

杜宇似笑非笑，幸災樂禍一樣抱著一只棕褐色花紋的貓，“三哥來了，我怎么能不過來打招呼？”

“項目的一個階段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路子會更穩。”今宵頓了頓，“小宇如果想了解更詳細的進度，可以去問蘇倩。”今宵覺得這么多年，跟杜宇除了工作交往，沒什么特別的話好說。

“你們……認識？”陳默默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拉著今宵的手，也沒有抓著他的衣角跟今宵開玩笑。她像是人生中第一次重新認識這兩個人一樣，呆呆站在那里。

今宵過去牽她的手，有一些涼。“只是工作上有些往來，改天有機會，慢慢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杜宇從沙發上站起來，他高高大大，一米八幾的樣子，跟今宵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巨人國的首領。陳默默一米六幾的身高在他面前顯得嬌小無比。他伸出手來，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猶如夏日里最璀璨的星光，“一直都有注意到你，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陳默默撇開今宵的手，卻也沒有握住杜宇的手，只是淡淡笑著回應，“我叫陳默默，你好啊。”

今宵的臉幾乎是在一瞬間失去了血色。以前的時候他跟杜宇走在一起，雖然身高上沒有那樣招女孩子喜歡，但是他根據自身非凡的氣度，反而在視覺上顯得比杜宇更有魅力。可是在陳默默面前，今宵哪里還有什么氣度和偽裝，不過就是個平淡無奇的矮子。

“我還有事，先走咯。”杜宇揮揮手里的車鑰匙，眼睛里有得逞的微笑。這樣美好的皮相和完美的身高，如果他和今宵不看管理公司的能力，那么大多數女孩子，會選擇杜宇吧。趁著陳默默還沒有那么死心塌地喜歡著今宵，讓她的心再抉擇一次，也未嘗不是好事。即使最后杜宇不會是最佳的選擇對象，但是說不準，也會避免上一世慘劇的發生。

“好，那不送。”今宵完全失掉繼續呆在這里的信心，而杜宇卻提前說出告別的話，讓他多少有些不舒服。以前他印象里面的杜宇，簡單到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的杜宇給今宵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難道杜宇也擁有前一世的記憶嗎？

后面的時候有些尷尬。陳默默和今宵點了卡布奇諾，陳默默很意外地點了一塊抹茶蛋糕。兩個人就坐在咖啡館里面吃東西，人很少，招待生也懶散地坐在外間逗貓，屋子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漫長的沉默里面，除了貓叫和些微金屬叉子碰撞瓷碟的聲音，就只剩下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陳默默想起來每周陳春讓她寫的那個監視匯報，如果需要監視一個人，那么他的所有交往對象都是，需要匯報的吧。可杜宇怎么會認識她的吳先生呢？如果此刻他成為嫌疑的對象，也就意味著這段感情徹底攪入哥哥陳春的案件調查里面，那么她就必須終結和眼前這個人最私密的關系，起碼在她的心里是這樣。

可一切，會不會是她想得太多呢？如果真的是普通朋友的關系，或者是簡單上下級關系呢？

今宵看陳默默一小份抹茶蛋糕發呆到十多分鐘都沒有送進嘴里。他心里是有一點不安的。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今宵非常希望通過這次新的機會，和陳默默重新在一起。可是這個時候其實陳默默的心是不定的。也就是陳默默或許還沒有那么喜歡他。如果這中間出了什么變故，那么這一切的“重新來過”都變得沒有意義。

兩個人心底里都有著不好問出口的話。猶猶豫豫，仿佛回到了最最開始時候，那個互相試探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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