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唐嬌看著賬本,瞧見有一處記賬不明確,想找魏書臨過來問問,可胖丫出去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魏書臨的人影。
如今外頭這情況魏書臨也忙不了生意上的事,能去做什么?
唐嬌正狐疑著魏書臨突然過來了,神色有些匆忙。
“小姐找我?”
“這里的賬目不明確,你看看。”
唐嬌把賬本給魏書臨看。
魏書臨走近,身上帶著風雪的冰冷,仔細看他眉眼間還有未劃開的凝重。
“魏先生方才去何處了?”
魏書臨微頓,“處理一些事情。”
“何事?”
在唐嬌的注視下,魏書臨也不掩飾情緒了,抿了一下嘴唇,神色頗為嚴肅說:“太子殿下受傷了。”
唐嬌眼皮猛地一跳,“人怎么樣?”
“傷到了頭,應當無礙。”
“怎么回事?”
太子身邊都是武功高強的侍衛,如何就讓太子殿下受傷?
“今日太子帶著人出城查看城外幾個村莊的賑災情況,在路上突然就被一棵積雪壓折的樹枝砸到了。”
“有這么巧合的事?”唐嬌不禁發出疑問。
“應當是人為。”
魏書臨點到為止。
唐嬌也明白這事應當是司馬家那邊的人做的。
他們的膽子倒是大,如今朝堂這種局勢,但凡太子出點事大家都會懷疑到司馬家頭上吧?
“那賑災怎么說?”唐嬌又問。
如今太子受傷,那賑災的事情是不是要交給其他人了?
魏書臨搖頭:“這個暫且還不確定,要看太子那邊如何安排。”
唐嬌想太子應當是回京城吧,畢竟刺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賑災雖然重要,可一國儲君的性命更關乎江山社稷。
這種事唐嬌以為跟自己無關,可魏書臨把太子受傷之事告訴她的當天下午,太子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住進了唐府。
唐嬌收到消息時正在做著緙絲,聞言愣了一瞬,趕忙往唐府趕去。
到了唐府就瞧見外頭已經圍了許多護衛。
進了府去了前廳,唐九德和明氏正坐在那里發愁。
“殿下呢?”
看到她回來明氏和唐九德坐直身子。
“你可算回來了,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為何住在咱們府里?我想著見太子殿下請安,那群人都不讓我靠近。”
唐九德壓低著聲音生怕讓太子的人聽到了他的不高興。
“嬌嬌,這怎么辦?”明氏也一臉擔憂。
他們也只是普通人家,家里供著這樣一個大人物放在誰身上都不會安心。
“娘安心,太子殿下現在在何處?”唐嬌安撫明氏。
“在客院,那里被太子的人看守了起來,咱們府里的人都不能靠近。”
唐嬌想太子之所以會選擇住在唐府,應當是唐府有陳培堯的人,相比較驛館安全。
唐嬌安撫了一番明氏,隨后去了后院。
確實如明氏所說,太子所住的那個院子已經被太子的人包圍了起來。
唐嬌求見,卻被太子的人告知太子現在不見任何人。
唐嬌只好回去。
就這樣太子在唐府住了下來,可他是這次負責監察賑災,那些官員必然會過來像他匯報事情的進展,所以唐府每日都有官員過來。
幾日過去了唐嬌依舊沒見過太子,倒是把府城的幾位大人都見識了一個遍。
這日她照常吃完了早飯去織造坊,可進了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
屋子似乎被人翻動過
雖然痕跡絲毫不明顯,可唐嬌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尤其是存放貴重物品的柜子。
唐嬌過去打開柜子查看了一番,沒什么東西丟失。
“小姐在找什么?”胖丫上前問。
“你去把魏書臨找來。”
或許是唐嬌語氣太過嚴肅,胖丫趕忙去把魏書臨請了過來。
“小姐有事?”
“有什么人進了我的屋子?”
這些事情不管魏書臨管,他遲疑了一瞬問:“負責打掃的下人吧。”
唐嬌擰眉道:“去查,我屋子被人翻過。”
“小姐可曾丟了什么東西?”魏書臨問。
“沒有,不過之前陳培堯在我這里放過貴重物件,就怕這人是奔著這個來的。”
唐嬌這樣一說魏書臨瞬間就嚴肅了起來。
“我現在去讓人查。”
魏書臨辦事效率很快,沒一會兒回來說以前負責打掃她這間屋子的人被人敲暈關在了柴房,而那個進她屋子打掃的人還不知是什么人。
“應當是司馬家的人,為了陳培堯放在我這里的扳指而來。”唐嬌低聲說。
就如之前那個要跟她的織造坊做生意的王管事,也是奔著扳指而來的。
“那東西可還在?”魏書臨著急問。
“放心,東西已經被陳培堯拿走了,不過魏先生還是戒備,織造坊這邊還好,可唐府如今還住著太子殿下,若他在我家出點什么事,后果可不是我能擔待起的。”
“是,我這就去安排。”
魏書臨離開了,唐嬌捂著胸口癱坐在暖榻上。
現在還是一陣陣后怕。
織造坊上上下下都是魏書臨安排的人竟然都讓司馬家的人混進來了,那若是他們想要一個人的命也是輕而易舉。
唐嬌更加擔憂遠在京城的陳培堯了。
他要頂著多大的壓力啊。
因為這事,下午唐嬌回唐府時魏書臨安排了許多人保護,一路上格外引人注意。
回到唐府唐嬌剛坐下,太子那邊又過來人說太子要見她。
冬日天黑得比較早,為了安全唐嬌特意回來的比較早,到了太子所住的院子天還是亮著的。
太子的貼身護衛在外頭等著,看到她進來請他進去,把胖丫攔在了外頭。
唐嬌只得自己進了屋子。
屋子里很暖和,太子去坐在外間的暖榻上看著折子,手邊的小桌子上是一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茶壺。
唐嬌行禮問安,太子頭都沒抬:“坐吧。”
太子對面的位置空著,唐嬌自然是不敢坐到對面,搬了一張凳子坐到距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
太子也沒著急吩咐什么,還在看著手里的折子,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了水壺中沸水的聲音。
唐嬌低垂著腦袋,忍不住抬眼看向太子。
之前魏書臨說他被砸傷了腦袋,而且這段時間他對外一直說是休養不外出,唐嬌以為他受傷挺嚴重,可目前看著他面色紅潤,絲毫沒見身體抱恙。
她自認為自己打量的視線不著痕跡,卻沒想到還是被太子捕捉到了視線。
他抬眼看過來,唐嬌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神。
唐嬌趕忙收回視線:“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把手中的折子合上放到小矮桌上,“收到陳培堯的信了嗎?”
“還沒。”唐嬌如實回答。
“不用擔心他,他如今一切都好。”
“是。”
太子視線落在她身上,瞧見她低垂著眉眼一副乖順的模樣。
“織造坊那邊如何?”
“謝殿下關心,都已經交給魏先生處理了。”
太子點頭,又問:“這些時日本宮住在唐府,可有給你們帶來困擾?”
“沒有,殿下為了百姓社稷,民女也只能給殿下提供這些舉手之勞,殿下大可放心在府上休養。”
太子輕笑,“你倒是會說話,不過你看我這樣子是需要休養的模樣嗎?”
不需要。
可這樣的實話唐嬌也不敢說。
“我不過是借著休養躲在這里罷了,司馬家那群東西太過煩人,本宮不得不防著。”
唐嬌默默聽著。
她在想太子跟她說這些是何目的。
總歸不是跟她閑聊吧?
“你也小心著身邊之人,如今陳培堯一回京城風頭正盛,司馬家的人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或者軟肋。”
“陳培堯這人什么都好,可是在感情上多少有些固執,明明有最為簡單的法子卻總是鉆牛角尖。”
“他這般給我制造了很多困擾,有時我都在想,若是沒有你的存在他是不是行事更為冷靜些。”
他說這一番話唐嬌一時間弄不清楚他的意思,不禁抬眼對他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
太子輕笑道:“想來陳培堯是沒跟你說過,他近來一直在忙著進內閣,按照我們的計劃他只要贏得張首輔的信賴,迎娶張家小姐,事情一切都好辦。”
“本來事情也是這樣進行的,可上次見面,他突然對我說停止這個計劃,他雖沒說為什么,可我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你。”
“如今還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進內閣。”
太子輕飄飄的語氣說完這些,唐嬌心口卻悶悶的。
第一反應自然是震驚和難受。
因為陳培堯竟然有娶別的女人的心思。
雖然后來終止了這個計劃,可唐嬌心里依舊像是埋了一個疙瘩。
那段時間他們信中甜言蜜語,可陳培堯還是有這樣的想法。
她如何不難受?
太子看著她的表情變化,輕嘆一聲:“本宮也不是要欺負你,可跟張家小姐比起來,你對陳培堯的用處確實不大,按照我的打算,不應該是留著你的。”
他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唐嬌心口像是堵了一團石頭,硌得難受。
“可殿下為何還是留民女一條命呢?”
唐嬌盡量讓自己語氣沒有任何幽怨。
對于太子這種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們這種人的人命對于他們來說只有有用和無用兩種區別。
他慈悲才留下她。
“簡單啊,因為你救了褚白露的性命。”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唐嬌微愣了一瞬又抬頭看向太子。
“褚白露?”
可這個姓氏對于唐嬌來說不陌生。
因為她隱約記得上一世陳培堯的夫人就是姓這個。
可是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死了,之后陳培堯也沒續弦。
“嗯,鎮北王世子。”
說起來這個太子神色逐漸柔和。
鎮北王世子……傳聞不是已經死在了戰場,為何被她所救?
唐嬌腦子亂成了一團,可隨后又清晰的想到了一個人——小白。
褚白露。
小白。
所以她救得小白就是傳聞中死在戰場的鎮北王世子?
怪不得小白說她不是陳培堯的手下。
怪不得小白身上總有一種穩重殺伐之氣。
鎮北王世子是女的,而且還會是陳培堯的夫人。
唐嬌如遭雷擊。
所以她救了陳培堯未來的夫人?
還是說,這一世,很多事情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軌跡?
褚白露,應當是不喜歡陳培堯的吧?
雖然她不想有一些卑劣的想法,可褚白露離開碧城縣時確實說過陳培堯不是她的良人。
不是,小白那爽朗的性子若是喜歡一個人估計就直接上了,才不會用這彎彎繞繞的心思。
“白露曾在信中跟我提及你,對你很是感激。”
唐嬌這會兒已經不知道維持何種表情,她呆愣地看著太子:“那,感謝太子殿下?”
什么啊?
她突然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陳培堯、太子以及小白他們三人是一起的,而她只是一個局外人。
什么都不配知道,就連活著都要心懷感恩。
太子微微擰眉,“你何必露出這種表情,如今你是陳培堯的人,本宮自然不會對你做什么,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勸勸陳培堯,別這般沖動,你也不想看他在朝中太過為難吧?”
哦,唐嬌懂了。
把她喊過來不是警告她的,而是讓她做說客的。
她握緊了拳頭,抿緊雙唇,用倔強的眼神看著太子。
“若是我拒絕呢?”
“我喜歡陳培堯,他也喜歡我,他忠誠我們的感情我很高興,我是一個俗人,做不到大公無私的把自己的愛人拱手相讓。”
唐嬌看到太子聽到這話微瞇雙眼,她繼續說:“我想,太子殿下也不想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旁人成親吧?”
面對太子說出這話,唐嬌明明緊張的后背都出了一層冷汗,可她的眼神表現出來的是絲毫不退縮的氣魄。
對于她的態度,太子本來是有些生氣,可聽著她說出這話他不禁帶入到褚白露身上。
不能。
他不能看著褚白露嫁給旁人。
兩人對視僵持著,太子沒想到他竟然是那個做出退讓的。
他收回視線,輕嘆一聲扶額。
“我倒是說為何你能把持家中生意,還能把一間小小織造坊做得風生水起了,原來膽子大的很呢。”
唐嬌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太子不會怪罪她了。
“殿下恕罪,是民女冒犯了。”
“哼,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有一點悔過的意思。”
自然,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說出方才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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