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書庫207籌謀雙擊屏幕滾動207籌謀待安排妥當,他才想起了九方貴妃和蕭明晴,忙吩咐人去打探情況。
很快,宮人來報,九方貴妃得知幼子被蛇咬死,傷心過度,暈了過去。
醒來后就哭喊著說是政和帝害死了自己的兒子,要來乾清宮找他,被年魚死死攔住了。
蕭明晴受了驚嚇,高燒不退,年魚親自去扎了針,這才退了燒,還在昏睡。
政和帝本來還心存愧疚,聽說九方貴妃竟又將幼子之死怪罪到了自己頭上,那一點點的愧疚頓時便化作了羞惱。
那個女人果真是瘋了!
這也能怪到他頭上!
現在不方便,等找到機會一定要打發到冷宮去,好好教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君恩浩蕩!
他發著狠,又想到了孟賢妃,吩咐削去了她的妃位,降為嬪,并責令她閉門思過半年,為小皇子祈福。
他將小皇子交給她,她照顧不力,自該受罰。
不是看在孟老首輔和孟家的面子,他就該直接賜她三尺白綾!
年魚自大清早被政和帝遣出宮診治文側妃的幼弟,趕回宮后,又為政和帝看診,為九方貴妃和蕭明晴看診。
又被政和帝遣去調查蛇群來處,這么一大圈轉下來,實在累得夠嗆。
只他卻是沒有機會歇上一歇的,從御書房出來后,又去了撫辰殿。
撫辰殿中,蕭明晴已經醒了,正擁著被子默默流淚。
一見他來了,頓時便嚎啕出聲撲進他懷里叫了聲掌印。
年魚溫柔撫著她的后背,輕柔安撫,“好了,不怕了,事情都過去了,不用怕了,不用怕了……”
半天,蕭明晴才慢慢止住了哭,仰起腫得如核桃的雙眼看他,又哀哀叫了聲掌印。
年魚噓了一聲,“公主不必說,我都知道的,出了那樣的事誰都不想,公主照顧好自己就好”。
蕭明晴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明明掌印說她帶上那個香囊,會有蛇群涌向她和父皇,但絕不會傷害到他們。
只是給父皇一個警示,讓他知曉先祖遺訓不可違背,讓他知曉不可倒行逆施,謹記仁善愛民之道。
計劃的確如年掌印所料,父皇受了驚嚇,聽從了內閣的勸諫,準備前往太廟祭拜先祖,反思己過。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會害了自己同胞的皇弟!
是她害死了皇弟!
是她!
年魚噓了一聲,“公主節哀順變,皇貴妃娘娘傷心得瘋魔了,一連聲地喊要和皇上同歸于盡,為二皇子和小皇子報仇。
公主一定要立穩了,否則不但公主,只怕皇貴妃娘娘和我,都是要不得善終的”。
那血觀音的毒牙是好東西,要是在南疆附近,絕對能引來足夠多的蛇咬死他,在這京城效果便大打折扣。
皇宮守衛森嚴,政和帝又謹慎惜命,身邊高手暗衛無數。
那不成規模的蛇群根本不能在重重保護中,咬死政和帝,否則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不過咬死了小皇子倒也算是基本達到了目的,回頭要催著阿魚將蘇鯉盡早送去福廣才好。
蕭明晴見他說得慎重,忙死死咬住唇,重重點了點頭。
年魚溫柔揉了揉她的頭發,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其實,公主可以不必傷心的”。
蕭明晴驚訝睜大眼睛,下意識要喊出來。
不必傷心?
掌印是在暗示什么?
年魚修長白皙的手指及時貼上了她的唇,輕輕噓了一聲,沖她眨了眨眼,起身行禮,“還請公主萬勿照顧好自己,這段日子輕易都不要出門了”。
年魚出了撫辰殿,便又往長春宮而去,卻是越走越慢。
蕭明晴好哄,九方貴妃可就太不好哄了。
他一想到一會九方貴妃望著他不停流淚,甚至哭著喊著叫他走的模樣,就頭皮發麻。
然而,他走得再慢,也有到的時候。
年魚看著富麗堂皇的宮殿,硬著頭皮一揮手,所有不該存在的人立刻消失得干干凈凈。
現在的他自然又與剛剛重新掌權的他不同。
九方貴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發覺他來了,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年魚無聲嘆了口氣,坐到床邊默默看著她憔悴枯干的臉頰出神。
九方貴妃剛開始還緊閉雙眼裝睡,漸漸地,眼角的淚珠就開始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年魚嘆了口氣,溫柔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娘娘還記不記得我那個從小養在尼姑庵的表妹?我跟娘娘提起過的”。
九方貴妃沒有接話,淚水卻還是不斷地往外涌。
年魚就繼續往下說,“她天生心疾,無藥可醫,性子卻頗活潑。
我那時候脾氣壞,她總愛拿話刺我,還總是喜歡惡作劇。
每每做錯事,又或是氣到我了,就會甜言蜜語地跟我撒嬌,我就是想生她的氣也生不了”。
年魚說著長長一嘆,“娘娘,女兒家只要漂亮活潑,便是做了天大的錯事也沒什么打緊。
但若是做錯事后,把自己折騰得又不漂亮又不活潑,那才真的叫人想找個借口原諒,也是找不到的”。
所以,就算你覺得你自己做錯了事也是沒有關系的,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好。
何況,我沒有覺得你做了錯事,更不會認為你惡毒——
九方貴妃呼吸一頓,偏過頭將臉埋進了枕頭。
“娘娘——”
年魚聲音微哽,“我在宮中步步艱難,身邊四周皆是仇人死敵。
若是連娘娘也不肯與我說說話,給我個笑臉,我就算報得了仇,又有什么用?”
九方貴妃控制不住地大聲哽咽了起來,將臉更深地埋進枕頭中。
年魚卻知道,她將他的話聽進去了,伸手為她掖了掖被子,“小皇子也沒了,這條路再難,也快走完了。
娘娘能不能答應我,在路的盡頭,等我的不是現在的九方貴妃,還是當初那個在師父的醫廬里搗藥的九方鸞?”
年魚說著仿佛又見到了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總是喜歡嘰嘰咯咯圍著他問東問西的小姑娘。
那個為了他的仇恨,天真又無畏地闖進深宮的小姑娘。
年魚上挑的眼尾微微泛起了紅,艷麗而惑人,是霍瑛曾經取笑過無數次的“美人紅”,也是曾經讓天真爛漫的九方鸞迷醉迷戀的“美人紅”。
滄海桑田,人事變遷,曾經的霍瑛成了現在的華二姑娘,與他說的不再是“美人紅、胭脂淚”的小兒女絮語,說的是殺人,是造反。
而曾經的九方鸞成了現在的九方皇貴妃,甚至連再看他一眼都不敢……
文側妃不明不白枉死,幼弟又獲罪被杖責。
文大爺好不容易求了華平樂請動寧河長公主,才接回了幼弟。
又得政和帝親口許諾,厚葬文側妃,日后再選文家女入東宮,并遣了年掌印親自來診治。
死者已矣,年掌印親自出手,總算是保住了幼弟一命。
本來事情到了這一步,縱使心有不平,文大爺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不想前后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政和帝又遣了太監來,當著文家眾人的面硬生生勒死了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的幼弟。
那時候年掌印才剛走不到一刻鐘!
欺人太甚!
實在是欺人太甚!
文大爺恨得幾乎咬碎了滿口的牙,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那是一國天子,是九五之尊,予取予奪,他一個商賈除了下跪謝恩,還能如何?
因著是皇帝親自賜死,文大爺甚至不敢在京中為幼弟治喪。
安頓好府中上下后,第二天一早便親自護送著幼弟的棺槨出了城,他要把幼弟帶回老家安葬。
而妹妹,他的妹妹,還不知道被皇家扔去了哪個山溝里,只怕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文大爺想到這不由又淌下淚來,本來他以為妹妹是個有大造化的,沒想到竟是如此收場!
自妹妹懷孕開始,文家借著東宮、借著太子的光將生意做得更大。
如今妹妹沒了,東宮又有了其他子嗣,文家日后的下場只怕連馮家都不如……
“大爺,華二姑娘來送小少爺,設了路祭”。
文大爺動容,這時候還會來、還敢來給幼弟設路祭的怕只有華二姑娘了吧?
華平樂設了路祭,文大爺作為主家自然要下車答謝。
華平樂裹著一襲素色的披風,神色肅穆,立在早春的寒風中,如一朵凌風傲立的山茶花。
待祭奠結束后,華平樂揮退伺候的人,壓低聲音問道,“文大爺日后有何打算?”
文大爺慘然一笑,他還能有何打算?
華平樂緊緊盯著他,“馮家前車之鑒,文家,危矣!”
文大爺笑得更加慘淡,他自是知道的。
馮家只因家資巨萬惹了皇上的眼,就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他們文家如今大大得罪了他,又有個流著文家血脈的皇長孫在太子妃手中,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妃都不會放過他們!
“如果我說側妃娘娘絕不是太子動的手,文大爺信不信?”
文大爺心頭一動,抬眼看向華平樂。
華平樂揚起右手,將手中握著的玉佩清清楚楚呈現在他面前。
文大爺也算是做了蕭明時多年的大舅哥,立即就認了出來。
那是蕭明時的貼身玉佩,是蕭氏每個皇子龍孫落地就貼身佩戴之物,怎么會到了華二姑娘手中?
華平樂又伸出左手,手中是一張字條,上書四個大字“如孤親至”,赫然是蕭明時的筆跡!
華平樂伸出手,是一個將玉佩和字條拱手相送的姿勢,神色肅穆而真誠,“我想請文大爺幫忙送幾個人來京城。
這塊玉佩和這四個字可幫文大爺順利度過各個城池關卡,也是我華二的誠意。
文家上下千余口人,文大爺愿不愿為這千余親人族人搏一個生機,搏一份富貴?”
生機和富貴——
文大爺看著華平樂掌心中的玉佩和薄薄的紙張,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一力主張將妹妹送入東宮的那一刻。
命運的齒輪又開始轉動,這一次,他該如何抉擇?
華平樂送走文大爺后回京,就收到了年魚的傳話,要她立即將蘇鯉送去福廣。
這件事,她年前就與蘇鯉說過,蘇鯉期期艾艾地不愿走。
年后,他到底是順從了她的意思,上折奏請前往福廣,只政和帝許是不舍得自己的“孫子”走那么遠,沒批。
本來倒也無所謂,只隨著王妙兒弄了個假太子,他們的計劃變動很大。
表哥說得對,須得將阿鯉盡快送去福廣才好。
且,蘇羨予說不定已經察覺了異常,又知道的太多——
華平樂默默想了半晌,示意阿弩靠近,吩咐了幾句,阿弩領命而去。
天欲暮,華平樂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她戴著厚厚的帷帽,沒有騎馬,甚至連阿弩都沒有帶,只帶著辛夷。
挑著小路,越走越偏僻,走入一片孤寂的荒墳之中。
這里曾經整潔而肅穆,這里曾經有著世代相傳的守陵人相護,這里,埋著她霍家的列祖列宗。
可現在,曾經巍峨的墓碑破敗不堪,曾經祭祀祈福的廟堂夷為平地,曾經的守陵人更是不知流落何處。
這里有的只有遍地的荒草和零星點綴其中的野花——
不對,這些好像不是荒草。
華平樂示意辛夷燃起燈籠,漫山遍野綠油油的葉片清晰呈現在她眼前,是劍蘭。
“……我的心上人啊,是如劍蘭那種鋒利又英姿颯爽的美,跟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可不一樣……
……我們生同枕,死同穴,我要在我們的墓地上種滿劍蘭。
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知道他們的祖奶奶當年可是個能媲美劍蘭花的美人兒……”
華平樂倏然抬頭,就見蘇羨予素衣翩飛立在不遠處。
他身后,裹得嚴嚴實實的八姑手中的防風琉璃燈將他的容色絕世的臉照得慘白如雪。
“華二姑娘”。
蘇羨予俯身長揖,八姑隨之行禮。
華平樂福身還禮,“蘇大人”。
蘇羨予從八姑手中接過琉璃燈,八姑恭敬退到遠處。
華平樂擺了擺手,辛夷躬身退到八姑身邊。
蘇羨予再次俯身揖手,“不知華二姑娘見召,有何吩咐?”
華平樂默了默,啞聲問道,“這些劍蘭是你種的?”
蘇羨予僵了僵,剛剛還勉強淡然的臉頓時繃緊了,垂下眼,“是,只是后來,我就沒敢再來了,它們已經長得像野草了”。
念舊情也有個度,否則政和帝就該懷疑他私下藏怨了。
“你母親是怎么逃過,逃過——”
華平樂頓了頓,到底還是問出了口,“逃過我父親和史景遷的追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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