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隨著婦人跨過門檻，繞過照壁，進到院子里。

這院落并不算大，但四面都蓋滿了房屋，正面的堂屋看起來小小的，但進去后，卻感覺異常寬敞明亮，比陳里正家的大堂屋感覺還要亮堂舒適。

婦人讓了座，給大家倒好了茶水，才笑道：「你們稍等一下，我家相公在后院，馬上就過來。」

婦人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有兩個男子走了進來。

前邊年長的走路有些顛簸，應該就是萬向光了，后邊的男子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臉上還有著稚氣，應該是萬向光的弟弟萬小光。

兄弟兩人跟四盛他們打過招呼，坐下后問道：「你們來是想租墻板？」

四盛道：「是，我們要建圍墻，聽說你們家有墻板租，就過來看看。」

萬向光問：「你們是剛從濟府過來的吧，住在哪個村兒？」

四盛笑道：「我們落戶在陳家灘了，住在東坡。」

萬小光有些吃驚地道：「你們是東坡的人？你們那里只五六個小孩子，就把村里二十幾個男人女人，都給打趴下了？你們……」

「小光。」萬小光聽到大哥的喝止，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刻住了嘴。

萬向光抱歉地道：「小孩子亂說話，你們別介意。」

四盛笑道：「沒事兒，萬小弟倒是個直爽性子。」

隨意開口解釋道：「村里好些人可能并不了解當時的情況，我們的孩子也不是無緣無故就打人的，那次是看到他們的娘親被人追到家里撕扯、欺負，不得已才動的手。

家里的漢子們都去了田里，能跟婦人老人留在家里的都是年齡小的孩子，最大的才十一二歲，就算是動手幫他們的娘和奶，出手也不會有多重。」

「哦，原來是這樣。」萬小光明顯是聽到過不一樣的說法，聽了隨心的話擰眉若有所思。

萬向光面色緩和了一些，有些理解地道：「你們是想先把圍墻建起來，等以后有了條件再蓋房子的吧？」

四盛點頭，「現在馬上就要春種了，我們那些地都得種上，不能錯過了時節，家里的人手不夠使，就只能先把圍墻建起來，省得婦人在家……被野地里的風吹到了。」

素雪抿了唇，四盛是想說怕婦人在家被人欺負吧，這是怕同是村里人的萬家兄弟想多了，才臨時改成了怕被風吹到了，冬天的野風婦人們都吹過了，現在都要春天了，還怕春風吹著了嗎？

萬向光的點顯然不在風上，「你們倒是跟其他的濟府人不一樣，真要把那些地都種上的話，的確得費不少力氣呢。」

見四盛點頭，萬向光小心地問，「你們才來秦州府不久，能來我家租墻板，肯定是打聽過的吧？情況都了解了嗎？」

這是怕他們不知道他家不吉利的傳說，故意在提醒嗎？

四盛對萬向光笑道：「我們打聽得很清楚，是來租你家墻板的，不知租金怎么個算法？」….

萬小光有些激動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卻不敢再說話，只是興奮地望著自家哥哥。

萬向光并沒有萬小光表現得那么明顯，但眼睛也生動了不少。

隨心和趙老三卻都有些不贊同，四盛安撫地看了他倆一眼，表示自己想好了。

見四盛已經決定了，隨心也不再多說，出頭跟萬向光談起了租金。

談定租金后，萬向光問道：「你們需不需要杵頭這些建墻的工具？我可以便宜租給你們。」

隨心忙道：「需要，我正想要問你呢，原來你家也租這個。」

杵頭是夯土的專用工具，建土墻必須要用到的，隨心問好了租金，大家便一起到萬家后院去挑實物。

萬家后院有間廂房，足足有五間大，里面塞得滿滿登登的，全都是蓋房建墻的工具，每樣工具都擦拭得干凈锃亮的。

萬向光一進到這間廂房，渾身都似充滿了力量，眼睛里都閃動著明亮的光。

他顛簸著腿腳走到放墻板的地方，對隨心道：「你們先拿這種寬尺寸的墻板，建上兩層后，過來我再給你換成另一種窄板的。」

隨心以前雖然建過圍墻，但都是跟著匠人干的，并不知道這些細節，聞言不停地點頭。

萬向光又走到放杵頭的區域道：「你們用這種中號的杵頭，再拿兩把小號的，大號的你們人估計提不動。」

所謂的杵頭就是一塊鑿成不同形狀的石頭，上邊帶著個「丁」字形的木柄。

素雪好奇地拎著木把手試了試，她連最小號的杵頭都提不起來，看來夯土真是個力氣活。

旁邊的汪澤然也挨個杵頭提了提，連最大號的也被他輕松地拎起，還上下顛了顛。

素雪羨慕地看著，心里考慮著要不要跟著魯有慶多練練拳腳，可一想到每天都要凌晨即起，就打了退堂鼓。

那邊萬小光正熱心地教隨心，「墻板里填好了土，兩頭和邊緣用小號的杵頭夯，中間再用中號的來砸。」

見隨心目露不解，旁邊的萬向光耐心地給他解釋了原因，又不放心地叮嚀道：「打地基的時候，你們最好用小號的杵頭，那樣夯得結實；還有，地基要挖至少三尺深，找些黏性大的干土回填，可千萬別用凍土。」

萬小光聞言道：「大哥，你說那么多，你們也不一定能記得全。」

萬向光看了看隨心、趙老三和四盛，見他們顯出一知半解的樣子，氣餒地道：「算了，我也不說了，你們先把這些工具搬回去，回頭，讓我娘子把建墻要注意的事都寫下來，明天給你們送過去就是了。」

聽說萬向光的娘子也會寫字，趙老三瞬間感覺與他親近了不少，笑著對他道：「萬師傅，你建圍墻這么在行，不如到現場給我們指導指導唄？」

萬向光本能地答應道：「也行，反正你們住得也不遠。」

說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尷尬地咳了一聲，馬上改口道：「我……家里還有點事，不太方便去，其實建墻也不難，你們照我給你們的字條上寫的干就行。」

趙老三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低頭跟在隨心身后繼續挑選杵頭。

其實，是他貪心了，只是租了人家的工具，還想讓人家匠人去教他們建墻，真的是強人所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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