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盡燃先沉不住氣，冷笑開口：“為了討好叔叔，周大少爺還真是費心了，花了幾百萬從黑市拍了個這么小的玩意回來。”
“不及江公子，一大清早從香山王府跑到汀蘭胡同的菜市場里，就為了吃頓飯。”周京惟慢條斯理的挑起唇角。
江盡燃眼皮壓低下去，狐貍眼沒有溫度，很銳利鋒芒的眼神。
他的語調低沉緩慢，但是也足夠通透，每一個字都是不動聲色的警告：“周京惟，你們周家現如今的情狀，你怎么敢和微月提什么未來？”
“周家的事情我有分寸，我知道該怎么處理，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周京惟的語調依舊是平淡的，他說話總是透著一股子慵懶散漫的味道，金絲眼鏡后的眼尾微收，極端動人又好看弧度。
他用輕緩到不能更加緩和的嗓音說：“江公子，你應該聽過一句俗語吧？強龍姑且壓不過地頭蛇，江家的資產遠在國外，你拿什么東西在這里和我大放厥詞？”
江盡燃的臉色變了變，浮現出一種被冒犯的冷意。
他原本昳麗的容貌，也多了陰郁感：“周京惟，微月年紀還小，一時受你蒙蔽很正常，你們這些涇城的公子哥我見多了，私下什么手段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微月不明白，我和阿姨都明白。”
周京惟沒有說話，淡淡的看著江盡燃漲得通紅的臉。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他們這個階層的人，見慣了聲色犬馬，很多時候下限都會被自己經歷的事情一拉再拉。
周京惟在私生活上還算干凈，但是別的方面，江盡燃說的也不是完全偏頗。
有些手段，他其實也會去做。
只是在程微月面前，他將自己包裝修飾的格外溫和款款罷了。
周京惟不敢說自己是高風亮節的君子，他緘默片刻，漫不經心的笑笑，道：“隨你怎么想。”
無關緊要的人，他懶得解釋。
江盡燃還是太年輕了，被這么一句話激怒，額角的青筋直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情緒，一張臉卻已經通紅。
程微月從廚房端著涼菜走出來，看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納悶的皺眉：“你們兩個聊什么呢？江盡燃，你看看你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被點名的江盡燃晃了晃神，唇緊抿，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臉上有重新揚起了笑容。
他走向程微月替她分筷子，笑著道：“沒說什么呢，就是有點經商理念方面的事情，想法不一樣。”
程微月不客氣的打量他，沒遮沒攔的：“江盡燃，你小時候數學考全班倒數，你還記得嗎？”
周京惟從一旁走過來，目不斜視的看向程微月，打趣道：“你怎么揭人傷疤呢？”
程微月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聞言頓覺不安的看著江盡燃，道：“雖然你小學的時候數學很差，但是我相信這么多年你在國外，一定有了很大的進步。”
她說到這里，看向身側的周京惟，聲音低低的：“我真不是有心的。”
周京惟很是溫柔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說：“我知道。”
江盡燃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不在乎程微月怎么打趣他，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能像對待小時候的自己一般，對待如今的自己，坦白而言，他甚至是慶幸的。
可是這份慶幸，被周京惟戳破了。
程微月面對他時的乖巧和依賴，才是真的關于愛情的模樣。
至于自己，充其量不過就是個舊日朋友，那些他引以為傲的熟悉感和無所不言，一瞬間都變得不堪一擊。
氣氛有些詭異下去。
幸好程存正從書房里走出來，臉上紅潤有光，對著周京惟嘖嘖稱奇道：“還真的就是絲楠硯，小周你有心了啊。”
周京惟便也就笑著，很是禮貌從容的說：“只要叔叔您滿意，這塊硯臺就實現了它的價值。”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
程存正連連點頭，道：“你這孩子費心了，這心意...我就笑納了，中午你也別拘著，多吃點飯。”
周京惟說好。
等到菜都上齊了，趙若蘭一邊將圍裙脫下來，一邊招呼眾人上桌吃飯。
周京惟在用飯前把趙若蘭的禮物交到了后者手中，是一套成色上佳的翡翠首飾。不是很夸張的造型，日常可以穿戴。
四方的桌子，程微月和周京惟坐一方，其他三人各坐一方。
一頓飯做完，趙若蘭的心情似乎比剛才在路上好了不少，還主動開口招呼周京惟吃菜。
都是一些很家常的菜肴，松鼠桂魚，油燜筍，炒荷蘭豆，紅燒蹄膀，玉米排骨湯還有蒸的紅得發亮的大閘蟹。
“我就只會這么幾道拿手菜，小周你嘗嘗有沒有什么地方不好吃的，一定要告訴阿姨。”趙若蘭語氣爽朗。
周京惟笑著，溫文爾雅的模樣：“您的手藝很好，我很喜歡。”
是不是真的喜歡不重要，這話說出來，總歸是叫人心里舒暢的。
趙若蘭眼角的皺紋都笑了出來，夸贊道：“你這孩子確實嘴甜。”
程微月悶頭吃飯，一頓飯就聽著趙若蘭旁敲側擊著周京惟的家庭情況，尷尬害羞。
“你是獨生子？”
“是的，所以也不會有什么兄弟相爭的煩惱。”后面半句，倒是有點玩笑的意思。
程存正那么嚴肅的人，都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趙若蘭更是樂不可支，笑著追問：“那你父母知道你和微月戀愛的事情嗎？他們怎么說？”
江盡燃夾了一筷子油燜筍塞進嘴里，隔岸觀火的看著周京惟預備怎么回答。
這話確實讓氣氛安靜了不少。
周京惟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實事求是的說：“我母親多年前得了躁郁癥，這么多年病情一直不太穩定，但是她沒有什么門第之見，至于我父親那邊，我會處理好，不會讓微月受委屈。”
趙若蘭的笑容就好像是刻在臉上一般，聞言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只是溫和贊美道：“你有這樣的想法，真的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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