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娘有喜。
和親的事情有眉目了。
據說消息傳進都城的當晚,王庭里發生了騷動。國主與太后因太過高興,接連打賞身邊的人。
子嗣對新國主非常重要。姬染年過三十,膝下只有三女。這對一個國主來說可不是好事。
說起來,老鄭武公生了十幾個孩子,結果他的兒子全部都子嗣艱難。
那位跟姬染掙王位的公子突,比姬染還要糟糕,才只有一個女兒。他那個女兒是雍極女兒生的。
這件事呢,很多人覺得林瀟瀟有功。
鹿賀性子直率,竟然跑來給林瀟瀟敬茶表謝。十六娘當場賞了她一匣子金玉。
林瀟瀟受之有愧,想了想從倉庫里取出一瓶葉酸補充劑。這好像是隔壁夫妻備孕三胎買的,還未開封,距離保質期還剩三個月。
林瀟瀟把葉酸給了十六娘,又跟侍女說了醫囑。
術業有專攻。林瀟瀟不擅長婦科,很干脆跟十六娘說了,并推薦了幾位醫師。接下來十六娘的保胎工作就交給幾位醫師了,另外鄭國王庭也會派醫官過來陪產。
總之,林瀟瀟打算功成身退。
當天夜里凌晨,十三郎竟然出現在芳菲苑。這是他來鄭國后第一來青蒼山。十六娘這里得了確認的喜脈,立刻派人連夜進城通報十三郎,是以十三郎在得了消息后連夜出城。
因為是半夜,十三郎一行很低調。就像他們出城時那樣,沒有驚動多余的人。
十三郎徑直沖進十六娘的院子,遇到守夜的鹿賀。
鹿賀是直性子,攔住路說道:“十三郎且慢,公主已經睡下,不若明日再來。”
十三郎目光一閃,但隨即緩下來:“是吾莽撞了,公主如今最是重要,勞煩鹿統領親自在此看護,十三郎代表家長謝過了。”
胡子歸先一步得了消息,立刻趕了過來。
“十三郎,暫且去我那里歇息一會兒,我已命人去收拾新院子了。”
十三郎跟著胡子歸走了。
旁邊一名小兵跑過來,湊在鹿賀身邊小聲問:“統領,何苦得罪十三郎,公主與十三郎是兄妹,明日若是十三郎告狀,統領如何自處?”人家兄妹間的事情何必摻和?
“兄妹?十三郎是公孫家的公子,滑子公主是滑國王室的公主,此乃主臣之別。公主不在意那是平易近人,我等屬下若不阻攔則是不盡忠。小子,你還年輕,要學的事情多著了。”
小兵一臉茫然,忽然感覺眼前莽直的統領有點不一樣。
次日,十三郎見到了十六娘。兄妹相見,不似從前。
十三郎感嘆道:“十六娘長大了。”
十六娘臉色略有蒼白,一早起來又吐了一回,好不容易才喝了一碗肉湯下去,此刻滿肚好似泛著腥氣。她本不想吃的,但醫師說不吃對孩子不好。
十六娘好似沒有聽到十三郎的話,招手讓侍女拿了林瀟瀟給的藥過來。待服過了藥,這才讓又讓侍女搬了凳子給十三郎。
“十......公主......”十三郎本有滿腹的話要說,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哥哥,”十六娘笑顏如花,比以前更漂亮了,“可算見到哥哥了,你來了鄭國這許多日,終于肯來山上看看我。”
十三郎臉色尷尬,竟是有些不敢說話。
“我,臣此來受陛下重托,這些日子在都城里,也是為公主終身大事奔走。”
“是了,陛下每次來山上也會提到哥哥,說到哥哥為了我倆的事盡心盡力,妹妹我都是知曉的。”
十三郎抬頭望著十六娘,會想起自己昨晚差一點闖進來,暗自慶幸還好鹿賀攔住了他。
十三郎和十六娘談了近一個時辰。
不管兄妹還是主臣,接下來和親的事必須提上日程。十六娘是當事人但不便出面。十三郎是滑國公派來主辦此事的人選,即便十六娘對他有些微詞也只能用他。
臨了,十六娘囑咐十三郎:“胡子歸是個聰明人,若有事可尋他。”
十三郎連聲應了下來。
十三郎沒在芳菲苑久留,當日便返回了都城。他還需要就和親的事與鄭人商議,沒有時間浪費在青蒼山。
胡子歸送走了十三郎。他沒急著去都城,而是在芳菲苑靜等了一會兒,果然等到了姬染。
聽說十六娘有喜,姬染可比十三郎更激動。若非王庭夜禁,定也要連夜趕過來。
國家近日無大事,姬染不急著回宮,打算在青蒼山陪著十六娘過幾日。
“國之大事便是君主子嗣,吾在這里陪公主三日再回。”
十六娘聽了這話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她也有心事。
待到晌午姬染休息午睡,十六娘讓人去找了胡子歸過來。
“國主要在山上留宿三日。”
“此為好事,國主念著公主,以后公主入了宮,便如魚得水。”
十六娘神情猶豫,似是有難以啟齒之事,目光猶疑間瞟向一旁侍女。
侍女得了暗示,連忙上前一步,代替十六娘說道:“公主如今有了身孕,無法親自伺候國主,公主擔心因此怠慢了國主,歸公子可有法子全了此事?”
此等閨圍房中事怎么問到他這里了?胡子歸一頭霧水。
“公主身邊還需增添侍女?”胡子歸試探問道。
那侍女答道:“我等身份卑微,恐不能盡得國主之心。公主的意思是,需公子尋一身份更合適的人。”
胡子歸皺眉:“何人?”
“若論身份,”十六娘說著話,頭不自覺低了下去,“山女可否?”
胡子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問道:“公主說何人?”
十六娘吸了口氣,好似鼓足了勇氣:“我是說山女,林醫師。”
“公主說笑了。”胡子歸毫不猶豫拒絕。
“我沒說笑,”十六娘撐起了氣勢,“你莫非沒發現山女已有離去之意?”
“歸不知公主何來此言?”胡子歸直接否認。
“山女下山的次數越來越多,近時更是整日都不在芳菲苑,難道你未發覺?”
“山女不過是去了山腰玩耍,她從未在外夜宿。”
“可我聽說她前幾日問過能不能搬出去住?”
“當是隨口一問,她沒說要搬出去。”
“可若是她開了口,你敢攔嗎,你攔得住嗎?”
十六娘語氣硬了起來。胡子歸也有些憤怒。
“公主,山女非我等凡人,此等凡俗之事不可涉及與她。”
“我知她非凡人,可我想留下她。山女乃祥瑞,有她逢兇化吉。我們不能失去她。”
胡子歸已是明了十六娘的意思。她想用這種的方法留下林瀟瀟,最好讓她再也不能離開。
“山女不會同意這樣的事情,若是公主強行從事,惹惱了山女更是禍患無窮。此事公主莫要再提,也請諸位在場者守密,不可將事情傳出去。”
見胡子歸態度堅決,十六娘只能暫時退一步。只是她并未放棄這個念頭。
十六娘本想找胡子歸一起坑林瀟瀟一把,如今胡子歸這里行不通,便只能另選別人。
十三郎便算了。如今的十六娘已經瞧不上自己這位哥哥的手段了。
想來想去,十六娘讓人找來了鹿賀。
“鹿統領,我聽人說你親眼見過山女行法,是不是?”
鹿賀眼睛一亮:“是,當初在鹿泉驛,山女出手雷厲風行,還拿出了奇奇怪怪的法器。若非當時山女當機立斷,我等未必能活著到都城。”
十六娘贊賞地點頭:“山女亦對我有多次救命之恩。”
說起林瀟瀟的“神技”,十六娘與鹿賀有很多共同語言。
十六娘和鹿賀當真是林瀟瀟的死忠粉了,可惜也是腦殘粉。
“鹿統領應是與我一條心,希望山女永遠留在我們?”
“那是,有山女在,我們做什么都踏實,萬事皆成。”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我這里有件事,需要統領與我配合。”
“公主有命,鹿賀萬死不辭。”
“不用你死,我要你......”
像往常一樣,林瀟瀟與崔盼盼在水潭邊榆樹下對弈。
今日午后有些悶熱,水潭邊多了些許洗衣和玩鬧的婦人,都是住在附近的隱士家人。新國主上位后,有些隱士搬回了都城,也有一些選擇繼續在青蒼山隱居。
崔盼盼瞧著林瀟瀟似乎有心事的樣子,便問道:“出什么事了?”
林瀟瀟嘆了口氣:“山頂那位公主有喜了,幾乎過不了多久就要搬進都城,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們也帶進城。”
崔盼盼道:“你不想跟著進城?”
“我想進城看看,但不想在城里生活。其實我想旅游了,四處走走逛逛。”
“那你旅游能帶上我和春兒嗎?”
“當然可以,你能離開青蒼山?”
“田家人一個月只來一次,只要趕在他們來的時候回來就行。”
“田家人什么時候再來?等他們來過,咱們第二天就走。”
“那就說定了。”
“說定了,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回頭把兩輪四輪的電動車都充滿,隨時準備出發。你會開車嗎?”
“我會,大學畢業前考了駕照。”
“咱倆還能換著開車。現在天氣暖和,咱也不用進城住,晚上可以在野外露營。帳篷那些東西,我全都有。我以前最喜歡野外探險,真是好懷念啊。”
一行陌生人從山下行來。正是剛午睡起來的姬染,由鹿賀等護衛帶著,在山里走走停停。
十六娘不在姬染身邊。她以身體需要修養為借口,趕了姬染出來走動。
姬染被鹿賀帶著,不經意間便往水潭這邊走來。
雖有陌生男子突然出現,水潭邊的婦人卻不見羞澀。
這個年代的民風既淳樸又開放。一見鐘情,露水姻緣,男歡女愛,你情我愿,比比皆是。
姬染本人面白少須,面相一瞧便是養尊處優之輩。
林瀟瀟不認得姬染,但認得鹿賀和他身邊的護衛,當即對崔盼盼使了個眼色。
鹿賀帶姬染來此,當然是來見林瀟瀟的,便悄悄對林瀟瀟搖了搖頭,才帶著姬染往榆樹下走來。
姬染瞧見樹下有兩女子對弈,也頗感興趣。
姬染頗有風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執著羽扇在胸前輕搖。他頭上帶著玉冠,腰間掛著玉墜,瞧上去很難讓人不心生愛慕。
只是眼前這兩個女人例外。
林瀟瀟與崔盼盼對視一眼,默契地裝作沒有看到姬染。反正鹿賀剛才的樣子也是讓她們裝作不認識。
林崔兩人如入無人之境,全身心都在棋局上。
忽然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打破了兩人的氣氛。
“哎,你下錯了。”
林瀟瀟橫了說的人一眼,不客氣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姬染被林瀟瀟堵了一句,心里有些不痛快,瞧林瀟瀟便有些不太順眼。
崔盼盼倒是笑了,抬頭看向姬染說道:“公子別介意,我朋友說笑的,公子剛才說誰下錯了?”
姬染扭頭看向崔盼盼,眼睛里盛滿了崔盼盼的笑容,仿佛被雷電擊中一般愣在了那里。
林瀟瀟將姬染的表情看在眼里,諧謔地朝崔盼盼挑了下眉,似乎在說“瞧旁邊這人的啥樣”。
崔盼盼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林崔兩人此時尚不知姬染身份。不過就算她們知道了,也不會覺得怎樣。畢竟后世穿越來的,哪能被個小國主嚇住。若眼前之人是始皇陛下,那才能另當別論。
鹿賀跟在姬染身后,同樣將姬染的表現看在眼里,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
姬染終于回過神來,朝崔盼盼拱了拱手,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可曾婚配?”
林瀟瀟眉頭一皺:“你這人一見面便問人家婚配,好生失禮。”
崔盼盼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小婦人夫家乃都城田氏。”
聽到崔盼盼已有了夫家,姬染頓時失了興致,轉身甩袖而去。鹿賀連忙跟上,不過走時又偷偷往林瀟瀟與崔盼盼兩人身上看了一眼。
待姬染一行人走遠了,崔盼盼問道:“你認識這人?”
“不認識,”林瀟瀟皺眉說道,“只認識他身邊那人,乃芳菲苑的護衛統領鹿賀,還有幾個是芳菲苑的護衛。”
“那這個人是?”
“多半就是鄭國新上任的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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