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溫染塵到將軍府后卻尋不到呂陽的蹤跡，他明明說了讓呂陽在府中等他。

溫染塵找來了管家，問道，“呂陽沒有回來嗎。”

誰料管家聽了這話臉色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溫染塵從小在將軍府長大，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個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是不是姨娘？”

管家低下了頭，聲音有些無可奈何，“是，奴才實在沒法違抗主母的意思……”

溫染塵聽見主母二字皺了皺眉頭，卻終究沒有說什么，只道，“帶我去。”

溫染塵的母親前兩年突然病逝，溫將軍又沒有再娶的心思，便抬了府里唯一有孩子的喬姨娘做了平妻。

雖說是平妻，但將軍并沒有強迫溫染塵一定要叫喬姨娘為母親，允許溫染塵隨以前的習慣叫姨娘。

這也是喬姨娘和溫染塵的矛盾點，喬姨娘覺得因為溫染塵，整個將軍府都沒有把她放在眼里，溫染覺得她搶了自己母親的位置，而將軍，對這種事情不聞不問，只想將溫染塵培養成繼承人。

溫染塵到喬姨娘的院子時，呂陽正跪在地上，懷中還抱著早晨溫染讓他去取的布匹，只是原本包裝在其上的封紙已經被撕碎地散落了一地。

喬姨娘坐在一邊的躺椅上，舒適地喝了一口茶，開口道，“塵兒的東西就是本夫人的東西，你一個下人如此沒有眼力見，是怎么伺候公子的。”

呂陽低下頭，話語間卻沒有半分退讓，“這是公子交代給奴才的辦的事，萬沒有給夫人的道理。”

“大膽奴才，給我打！”

“住手！”溫染塵大步走近呂陽，將他護在了身后，小小的身子已經初具上位者的威嚴，“姨娘怕是還沒有權利教訓本世子的人。”

喬姨娘看見溫染塵已經回來了，臉上有些訕訕的，她似乎并沒有想到溫染塵會這么早就回來，而且聽到溫染自稱世子，她的手掌不自覺地捏起。

世子的位置竟這么早就定下了，將軍這是在逼她。

“塵兒，我是看這奴才不規矩，想幫你管教一下。”

溫染塵沒有任何表情，冷冷道，“不知呂陽不規矩在什么地方。”

喬姨娘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原本呂陽就沒有什么不規矩的地方，只是她聽說這東西是要給公主的，想故意損壞了給溫染塵難看罷了。

反正禮物也還沒有送出去，到時候只要說自己是不小心，壞了就壞了。

喬姨娘思索片刻，重新對溫染塵揚起笑臉，“我看這奴才躲躲藏藏的樣子甚是怪異，便跟上去瞧了瞧，誰知他竟然私自拆了主人家的東西，娘氣不過這才將他叫了過來。”

呂陽見溫染塵聽了這話看過，連忙搖頭。

溫染塵對喬姨娘所說的話本就一個字都不信，便諷刺道，“姨娘還真是心思繁重，那能否請姨娘為本世子演示一下，何謂躲躲藏藏。”

姨娘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塵兒，為娘……”

“本世子的奴才不勞姨娘費心，姨娘雖是主母，但憑您的身份還當不起將軍府世子的娘。”

溫染塵是故意這樣說的，他知道喬姨娘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身份，蛇打七寸，喬姨娘聽見這話心里可不會好受。

若是在平日里喬姨娘聽見這話一定會立刻翻臉，就算不會對溫染塵做什么，那股不悅也會表現在臉上，可現在，她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為什么？

溫染塵意識到了什么，突然轉頭，果然，他的父親回來了。

溫景明15歲便上了戰場，16歲有了溫染塵，如今正直壯年，身姿挺拔如蒼松，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隱藏著令人看不清的情緒。

他走近溫染塵，眸光只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沒有理睬旁邊的喬姨娘，說出的話帶著威嚴與煞氣，無端令人感到害怕，“染兒，為父教過你，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喜怒不形于色，你這般易怒，只會害了你自己。”

溫染塵低下了頭，雙手不自覺地捏緊，想起了母親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父親并不是這樣的，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認錯道，“父親，孩兒錯了。”

“去向姨娘道歉，為將者，不光要能帶兵，練兵，還必須要服眾，你的心胸還不夠。”

道歉？

溫染塵只覺得可笑，他憑什么要對喬姨娘道歉，明明是她有錯在先。

溫染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幾次想要開口，但一想到喬姨娘剛才做的事，他又萬分不服氣。

他沉默地從呂陽手中拿過了給沈靜嫻的禮物，這是和沈靜嫻見面的第一天，她說想要的和手帕同材質的布匹，價值連城，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

“父親，喬姨娘不顧尊卑，欺辱孩兒的屬下，玷污送給公主的禮物，我是不會給她道歉的。”

說完，溫染塵便自己拿著布匹離開了喬姨娘的院子。

溫景明見狀并沒有追上去，對溫染塵的反抗他是滿意的，這才是他溫家的孩子，是是非非心中自有定數。

喬姨娘見溫景明站在她這一邊，心中十分得意，扭著細腰貼上了溫景明，柔聲道，“謝過將軍為喬喬做主～”

這副光景，換作一般男人早就氣血上涌了，可溫景明不是一般人，帶兵打仗的時候什么沒有見過，何況喬姨娘的手段并不高。

他絲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喬姨娘推開，冷冷道，“再敢招惹塵兒，本將軍會讓你和你的兒子滾出將軍府。”

溫景明離開了，只留下喬姨娘獨自在院內發著脾氣。

什么叫我的兒子，那不也是你的兒子嗎？還是說，在你的心里只有溫染塵才是你的兒子？

喬姨娘的眼神逐漸瘋狂了起來。

原本只有親王的繼承人才能被稱之為世子，享受特權，可護國將軍歷代傳承，幾乎代代為國獻身，于是先帝還在位時，賜給了將軍府可世襲的公爵爵位。

將軍府的公子和繼承將軍府爵位的世子，二者同出一脈，地位卻完全不同。

喬姨娘原本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永遠背著庶出的名頭，才為了兒子搏一搏。

可現在，溫景明，是你先對我們母子不義的。

溫染塵本以為可以拿了東西就走，沒想到耽誤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還在等他。

一路上他不停地催促馬車快一點，終于以最快的速度見到了沈靜嫻。

在沈靜嫻略帶迷茫的視線望過來時，溫染塵只覺得自己心中被扎出來的窟窿似乎都被填滿了。

“殿下……”溫染塵剛剛開口喚了一聲，便立刻停了下來。

他的聲音，為何這般顫抖。

溫染塵不可置信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他……哭了。

旁邊的宮女見到這一幕只能當做沒看見，他們身份低微，就算主子哭了也只能裝作沒有看見，自作主張上去安慰那是找死行為。

就算溫染塵此時還是一個小孩，但他的身份也不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上前安慰的。

沈靜嫻原本就在等溫染塵，如今聽到溫染塵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她便對旁邊的宮人說道，“小明姐姐，請把我帶去塵哥哥的旁邊。”

此小明非彼小明，雖然沈靜嫻也用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名字，可每次叫的時候依然會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位在課本上欺負了自己好多年的小明同學。

小學時小明不會算數，讓她幫忙，中學時小明不會寫作文，讓她去，就連大學了，考四六級，也還有小明陰魂不散！

還好這位叫小明的是個宮女姐姐，不然沈靜嫻指定讓他改名。

再提一句，如此驚艷的名字自然是皇后取的，小明是皇后心腹。

沈靜嫻的眼睛雖然視物還是很模糊，可她已經能夠看出一些輪廓形狀。

在來到溫染塵面前后，她便揮退就所有伺候的人，奶聲奶氣地對溫染塵詢問道，“塵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把你叫回來你不開心了呀？”

沈靜嫻摸索著想握上溫染塵的手，只不過溫染塵此時兩只手抱著布匹在胸前，沈靜嫻在身側摸了半天沒摸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搖了搖他的衣服，“你討厭我了嗎……”

溫染塵搖了搖頭，隨即他反應過來，沈靜嫻看不了他的動作，便只能開口道，“沒有。”

這一說話，溫染塵的情緒便藏不住了。

沈靜嫻有些頭疼，她是不是身上有種神奇的buff，可以讓人哭的buff。

自從她的眼睛瞎了以后，這是第幾個人在她的面前哭了？

沈靜嫻掰了掰手，震驚！兩只手竟然數不下！

沈靜嫻嘆息一聲，大家都是可憐蟲。

她看不太清，只能順著溫染塵的衣服往上摸，這一摸竟然被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溫染塵的手是濕的，不像是水一般的濕氣，反而有些粘膩，她意識到了什么，放到鼻尖聞了聞，一股血腥氣，沈靜嫻沉下了臉。

溫染塵這才回過神來，剛才他意識恍惚，在來的路上摔就一跤，因為一直在想別的事情，他也沒有注意到，此刻見沈靜嫻的手上粘到了他的血，他才慌了了起來。

他會不會嚇到公主了，以后公主會不會都不理他了。

“殿下……”溫染塵收拾好了情緒重新開口，卻被沈靜嫻打斷。

“塵哥哥，你受傷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剛才就是因為受傷了才哭的嗎，是不是很疼啊。”

“我剛才是不是弄痛你了。”

“塵哥哥別哭，快點來坐下！”

溫染塵呆呆地任由沈靜嫻摸索著讓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喚人拿來了包扎的藥。

因為沈靜嫻的眼睛看不見，她并沒有為了刷好感度自己上去包扎，而是讓宮女來，自己則在一旁摸著溫染塵頭，小聲安慰道，“塵哥哥別怕，上了藥就不會痛了，傷口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會陪著你的。”

沈靜嫻的小短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溫染塵的頭，因為太矮，她必須踮起腳尖才能夠著。

見狀，溫染塵主動低下了頭，貼上沈靜嫻的小手。

溫染塵：好溫暖。

沈靜嫻：好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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