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嫻當然記得她和溫染塵的約定。

當初她腦袋一熱就答應了溫染塵，等他回來就嫁給他，誠然她當時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認為反正劇情的更改還看不到希望，就算答應了溫染塵也無妨，可如今正兒八經地被溫染塵一問，她反而心虛了。

況且，她也沒想到溫染塵能回來的那么快。

她以前，那些遠赴邊疆保家衛國的官家子弟若是想打拼出個名堂，沒個三五年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放在溫染塵身上，就這么快？

這還不到半年吧，她去北地的時候就已經聽見那些人在叫他將軍了。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經歷并不相通，不同的設定也是如此。

有的人，十年如一日地在磨繡花針磨不出個名堂，而有的人去北地晃了一圈回來就成將軍了。

就連無召不得回京這一條規矩放在溫染塵身上，似乎也并不能限制他分毫。

沈靜嫻別開了眼，手不自覺地揪著被子，淡淡開口，“當然記得。”

溫染塵張了張嘴，還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問出那句話，他現在想起當時那么直白地向公主表達愛意的自己，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想了想，他還是換了一種更加委婉的說法，“殿下現在還愿意嗎。”

沈靜嫻自然知道溫染塵在問什么，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為什么想娶我？”

沈靜嫻知道原文，她知道溫染塵不可能因為她長的好看就喜歡上她，也明白溫染塵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做什么都有他的算計在里面，就連對待感情也是如此。

當初溫染塵問能不能娶她，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驚訝，第二個反應是害怕。

她不是沒有想過，或許沒辦法打破的劇情魔咒會在溫染塵身上有所突破，但她更加不敢相信，她怕一切都是空歡喜。

原文中溫染塵心中獨一無二的人是宋妍而不是她，現在溫染塵突然說要娶她，沈靜嫻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只有別有用心。

畢竟她睡了那么久，那幾年溫染塵是怎么過的她不得而知，萬一……溫染塵又變回了書中的樣子呢。

這讓沈靜嫻控制不住地去想，溫染塵說想娶她是什么目的？

是要像原文中一樣利用她毀了整個云逸國，還是另有目的。

溫染塵看不清沈靜嫻的臉，他現在也不敢去看，不管他平日里有多能言善辯，現在卻只怕自己沒能好好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他正在心中組織著語言，便見沈靜嫻抬起了頭，認真地看著他，“告訴我你想娶我的理由。”

少女斜斜地倚靠在床上，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之下，令她原本略顯蒼白的肌膚染上了一絲暖意，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嬌柔婉轉之際，美艷不可方物。

溫染塵一時間看的愣了神，只呆呆地盯著沈靜嫻卻說不出話來。

沈靜嫻看溫染塵盯著她不辨神色，還以為自己問到了溫染塵的痛處。

果然，溫染塵想娶自己是另有所圖。

“你若是不想說也沒關系……”

“我想說。”

沈靜嫻的話說了一半，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聽聲音確實像溫染塵，不過卻跟他平時的語氣的不太一樣，沈靜嫻沒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只能再問了一次，“你剛才說什么？”

溫染塵深吸了一口氣，才沉聲道，“殿下，染塵喜歡殿下能記住我的小習慣。”

我不喜歡吃甜食，可因公主喜歡，伊芃殿中常備的糕點都十分鮮甜，那些對于公主來說可口的糕點，對我而言卻難以入口，只是身處宮中有太多的為難，區區口腹之欲我也不想多做計較，便從未表現出來。

那一日，我胃口不好，在同公主一起用膳時還是露了端倪，我聽見公主疑惑地問我，染塵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甜的？

我否認了，可公主看出了我的口是心非，從那天起，伊芃殿的甜食就少了許多。

后來公主還安慰了我許久，她以為我是不敢說，但我只是不想說。

我想和公主有同樣的口味，同樣的喜好。

“我喜歡殿下溫柔的體貼。”

眼睛剛失明時，我很恨父親，恨他不給我做主，恨他明明知道是姨娘的錯卻責怪我，恨娘親為什么走那么早，恨所有的人。

小時候，有算命先生為我批過命，說我是天煞孤星，會克死母親，克死父親，克死身邊所有親近的人，最后連國家都葬送。

可父親卻說天煞孤星就是做將軍的命，從此對我要求十分嚴苛，我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一直都很聽他的話。

可直到母親走了，我才明白，父親想要的不是兒子，而是一個繼承者，無論是我還是家中的庶子，都只是父親的工具。

公主對我很溫柔，也很好，我不明白公主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但我知道公主總是摸我的頭，她掌心的溫度似乎能夠溫暖我冰冷的身體，連同心一起。

公主告訴我，別總問那么多為什么，一個人想對另外一個人好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喜歡殿下對我說的每一句話。”

染塵哥哥，你跟著我走……記住了嗎，走到這里有個圓桌子，你不要撞到哦……從桌子往這邊走，走10步的樣子就是門，從這里就可以出去……這個地方有門檻，你得跨過去……下臺階的時候數著下，不然會摔著。

伊芃，伊芃殿，時至今日，這依然是我藏在心底的最溫暖之物。

“我想娶殿下為妻，現在的溫染塵，是為了殿下而活。”

溫染塵看著沈靜嫻，心中突然有了些忐忑，公主為什么要問他這個問題，公主，是不相信他的心嗎？

沈靜嫻聽著聽著覺得不太對勁，她的腦袋緩緩扣出了一個問號。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突然從甄嬛傳跳到純愛劇場了，溫染塵前面說的沈靜嫻都還勉強能接受，畢竟她就是如此溫婉可人的女子，可最后那句話聽起來屬實有點嚇人了。

沈靜嫻:“沒有誰離開了誰就不能活，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的。”

溫染塵看向沈靜嫻，四目相對間，他說道，“殿下，溫染塵若是離開了公主，就不能活。”

沈靜嫻這才發現溫染塵的眸子是琥珀色的，讓她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話，野火在遠方，遠方在你琥珀色的眸子里。褪去了凜冽，只剩下柔情，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沉醉意先融。

沈靜嫻原本想從溫染塵的臉色上看出端倪，卻不想反而是自己先被迷惑了。

她別開臉，小聲反駁，“你能活，你看你現在就活的好好的。”

“因為殿下還活著。”

“那我要是死了呢？”

“我會陪殿下一起死。”

“可別！別說這種話。”

溫染塵很聽話，聞言果然不再開口了。

在沈靜嫻面前，溫染塵總是會褪去外殼的偽裝，他為數不多的柔軟，全都盡數給了眼前之人。

沈靜嫻看著在她面前乖巧低垂著眼的溫染塵，恍惚間覺得——好像狗。

好奇怪，總感覺她以前好像也發出過這種感嘆。

溫染塵不說話后，沈靜嫻也不說話，房間就陷入了詭異地寂靜，沈靜嫻的思緒開始發散開來，一會兒想東，一會兒想西，然后她想到了剛才的魚湯。

味道是真的怪。

說起來，里的男主不都應該能做的一手好菜嗎，什么隨便在野外烤個兔子就能香掉女主半個舌頭之類的。

怎么到了溫染塵這兒，熬個魚湯都能出現如此奇怪的味道。

難道是因為她不是女主，所以不能享受女主的待遇？

真是可惡。

不過，她一直認為溫染塵是無所不能的，如今發現他還有一樣東西不太會，倒是讓沈靜嫻終于在溫染塵身上看到了一絲真實感。

人無完人才是對的，要是太過完美，她會害怕。

沈靜嫻的嘴角微勾，溫染塵見公主的心情似乎終于變好了，才見縫插針地又問了一句，“公主怎么如此開心。”

“想起了你剛才做的魚湯，原來你也有不太擅長的東西。”

溫染塵難得露出了有些無措的模樣，雖然臉沒有紅，可沈靜嫻就是覺得他害羞了。

沈靜嫻覺得面前的大狗有點可愛。

“殿下覺得，染塵什么都會嗎？”

“當然，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有一道想了一個時辰都沒想出來的題，你看了一眼就解出來了。”

溫染塵嘴角輕揚，“那是夫子前一天才講過的，只不過殿下在睡覺。”

沈靜嫻震驚，“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覺。”

溫染塵:“感覺。”

沈靜嫻:“你一心二用都能聽懂夫子講的課你還敢說你不是天才！”

溫染塵:“殿下也很聰明。”

沈靜嫻接著細數溫染塵的妖孽之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7歲那年父皇沒有耗費一兵一卒就吞并了周邊的五個小國，那是你的主意吧？還有，你明明一直都在和我一起學四書五經，可你的武功還是沒有絲毫落下！你還會剪紙，還會做橘子燈，會調香，會醫術，你明明就什么都會，而且你不管做什么都很輕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什么事都難不倒你。”

溫染塵沉默了，他無法反駁，因為沈靜嫻說的這些，他確實都會，而且學的很輕松。

但唯有一件事情他從來都不覺得輕松。

想到皇后今天說的話，溫染塵有種莫名的直覺，他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

“殿下。”

沈靜嫻停下了掰手指的動作，微微歪著頭看向溫染塵，透著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無辜之態，十分誘人，“嗯？”

“你想聽聽我的心嗎。”

沈靜嫻疑惑，“怎么聽？”

溫染塵看了看沈靜嫻單純的小臉，此時的公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要做什么。

他抬起了手，低聲道，“殿下，得罪了。”

溫染塵的手很大。

沈靜嫻只來的及有這樣的想法，臉就貼到了一處有點硬，又十分溫熱的地方，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隔著衣物的肌膚的溫度，和皮膚下不規律的跳動。

這是心臟的節奏。

砰砰砰。

這一刻，沈靜嫻有些分不清她聽到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跳，還是溫染塵的心跳。

心……跳的好快。

“殿下聽到了嗎。”

沈靜嫻聞言，仔細開始聽。

她上輩子知道一些基本的醫學常識，比如正常人的心跳速度是在6080次/分之間，如果超過80次/分，但是在100次/分以下，屬于適度的心率增快的狀態，超過100次/分行心電圖為竇性心律，則屬于竇性心動。

她要數數溫染塵的心跳到底正不正常。

“再等等。”

沈靜嫻此時趴在溫染塵的胸口但是沒有了別的心思，真的一下一下地數起了心跳。

又要數時間又要數心跳她好累哦。

大概一分鐘后，她大概數了個數，95次。

于是沈靜嫻得出了結論，她從溫染塵懷中直起了身子，看著他道，“你的心……跳的有點快。”

溫染塵認真地看著沈靜嫻，世間萬物，他的眸中此時卻只能裝下一人，“因為它遇到了殿下。”

沈靜嫻眨了眨眼，“但我還是沒有聽到你的心。”

“那殿下要再聽一次嗎。”

沈靜嫻沒有回答，只是重新靠近了溫染塵的胸口，這一次的溫度，比剛才還要燙一些。

沈靜嫻問，“除了心跳，這樣還能知道什么呢。”

“人的冷熱。”溫染塵低沉的聲音從上當傳來，帶著些許的沙啞“我的溫度要是能傳給殿下就好了。”

皇后拿著暗一交上來的密信，臉上露出了姨母笑。

看不出來，溫染塵這小子還挺會。

但他怎么敢對自己女兒動手動腳，虧她這么信任他！

皇帝在一旁探出腦袋，同樣義憤填膺，“溫染塵這兔崽子！”

但他才罵了一句就閉上了嘴，只因他想起了自己當初強吻皇后的事，怕被翻舊賬，皇帝最后選擇了沉默。

卻見皇后在姨母笑之后又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悠悠道，“也得給付瑄小子一點機會才是，這樣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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