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坦露心跡
辛夷看傅九衢好端端地又皺起了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自己,心里咯噔一下,硬是擠出一絲笑容。
“我買的貓也不是什么名貴品種,原是想給郡王逗個樂子,哪承想它如此不爭氣。有好日子不過,偏偏要遛出去流浪,喚也喚不回來,沒有福氣……”
傅九衢低頭喝茶,語氣慵懶。
“跑了便不送了?”
這是在討要禮物么?
辛夷慢慢給他續上藥茶,閑聊一般。
“我這不是沒找著么?對了,我買貓那天碰上小周娘子,她手上拎了只貓,怪可愛的,郡王喜不喜歡……”
“不喜歡。”傅九衢回答得平淡若水,也不知說的是貓還是人。
似乎不喜歡再提這個話題,他慢慢起身,輕咳一下。
“我去看看一念的功課。這孩子喜好讀書,是個可塑之才。”
辛夷:“那二念呢?”
傅九衢沉思一下,“多少識幾個字,再長兩歲,隨我習武吧。要這孩子考取功名,也是為難他那顆笨拙的小腦袋了。”
辛夷哭笑不得。
“幸好二念沒聽著。”
傅九衢抬抬眉,負著手,領著孫懷去了孩子的屋子。辛夷出去備了些果點,讓湘靈送進去,自己系上斗篷,開門去了后院。
隔壁瓦子里的絲竹調樂,篤耨香清遠雅致的幽香,襯得院子越發的安靜。
辛夷在圍墻下的冷風里站了許久。
程咬金搖頭擺尾地湊過來,賣乖討好,然后轉著圈地咬自己的尾巴。
也許是嫌棄辛夷不搭理它,程咬金轉著轉著,突然嗷嗷叫了起來。
它還是一只小狗。
辛夷低頭擼它的狗頭。
“閉嘴!你說你,該叫時不叫,不該叫時嗷嗷叫,養你何用?”
程咬金委屈地哼唧。
辛夷笑著拍它:“等著,給你拿骨頭。”
她剛松開程咬金,直起身,那狗又瘋了似的朝著圍墻那頭狂吠,然后沖過去,兩只前爪不停地刨著圍墻的基土。
辛夷皺了皺眉,躡手躡腳地靠近圍墻,將耳朵貼在墻上,聽了片刻,沒聽到動靜,又瞇起一只眼,用另一只眼湊近那個孔洞般狹窄的圍墻縫隙……
那邊漆黑一團。
荒涼的院子看不見了。
辛夷納悶揉了揉眼,再定睛細看,對面那一片漆黑里泛起一絲幽幽的光。
好似是……
一只眼睛。
正隔著沒有閉合的圍墻,與她對視。
“啊!”
辛夷條件反射地尖叫,倒退兩步。
一只手扶住她,頭頂傳來突如其來的聲音。
“看見了什么?”
要不是那個聲音足夠熟悉,這冷不丁出現定能讓她嚇得再慘叫一次。
辛夷迅速轉身,面對天幕下廣陵郡王略帶考量的目光。
“眼睛。”
她指著圍墻那頭。
“我看到她了。”
傅九衢面色一凝,不待辛夷聲音落下,拔出長劍靠近圍墻,緊接著嘩的一聲,金屬錚鳴,辛夷只看到一片暗色的袍角掠過眼前,傅九衢已然身姿利落地越墻而過……
程蒼和段隋緊隨其后,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待辛夷回過神來,竟發現脊背微微汗濕。
可見方才那只恐怖的眼睛,帶給她的沖擊力。
“沒人。”程蒼在圍墻那頭說話。
“搜!”傅九衢低聲吩咐。
辛夷站在原地,安靜地傾聽著暗夜里的對話以及程咬金瘋狂地吠叫。
不知何時,孫懷走到了她的身后。
“郡王待娘子極重。”
辛夷微微怔愕,回頭看他。
孫懷與她對視一眼,那張無論何時都笑意盈盈的臉,嚴肅而平靜,“娘子這么聰慧的人,應該有所察覺才是。”
辛夷:“……公公何意?”
孫懷意有所指地嘆息一聲,道:“那陣子娘子和曹大人相好,郡王成日板著臉,郁氣沉沉,整個皇城司都跟著遭殃,短短時日,查辦的案子竟多出二百余件。前幾天,得知娘子和曹大人疏遠,郡王可算做了人……我是說,主子可算正常了。段隋那天來稟報此事,被罰沒的兩年俸祿一朝回本,還平白得了一百兩賞錢,郡王還當眾夸他,差事辦得好。”
辛夷無言以對。
這俸祿怎么搞得像投資股票?
還起起伏伏,漲漲跌跌?
孫懷說罷又是一笑,“往后娘子待郡王好些吧。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跟著過點好日子。拜托了。”
他朝辛夷鞠了一躬。
辛夷連忙托起他。
“孫公公使不得。”她抿了抿嘴唇,說得有些不自在,“我聽懂了公公的意思。可這事,我以為,公公定是有所誤會……郡王待我好,是為了先夫留下的三個孩子。這是郡王的仁厚和愛重,我自然會傾力報答。至于別的……”
她笑著搖了搖頭。
“郡王如今不僅有了指婚,連妾室長公主都幫他安排好了。你說我一個小寡婦,去湊什么熱鬧?我這個人,吃得苦,吃得虧,卻吃不來醋,不喜歡和一群深宅婦人勾心斗角去換郎君恩寵……我寧愿多賺幾個小錢,偏居一隅,過我自己的逍遙人生。”
孫懷訝異。
他以為告訴辛夷這些,能把這小娘子高興壞了。
哪知竟換來嫌棄?
“張娘子是說,即便郡王愿意納你回府,你也不肯?”
“當然。”辛夷抿嘴一笑:“難道段隋沒有說過,我和曹大人是為何生疏的?”
孫懷:“曹大人另有婚配。”
辛夷嗯一聲。
“若我愿意為妾,又何須與他生疏?做曹府的妾和做長公主府的妾,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孫懷不贊同地搶過話頭,“曹大人官位再高,也無爵位。你做曹大人的妾,怎么也是個妾。但郡王的妾,若得恩寵,有朝一日或可向官家請封一個郡王側妃。娘子,為妾和為妃,區別可是大著呢……”
“稱呼不同,仍然是妾。”
辛夷說著說著,突地笑了起來,朝孫懷眨個眼,壓低了聲音。
“不瞞公公。我若有一日要嫁人,夫君是絕對不可以納妾的。他若敢拈花惹草,要么我一刀替他斷了塵根,要么,我就和離,和他各自安好。我這個人自私、小氣,心胸狹隘,這雙眼睛容不得半粒沙子……要么獨我一個,要么,別來招惹我。”
孫懷震驚。
覺得這小娘子說話,沒有一句靠譜。
“莫說郡王和曹大人這樣的家世人品,便是尋常男子,又有幾個做得到娘子所說,獨你一個?恕雜家直言,娘子太過癡心妄想了。”
辛夷微微笑開,點點頭。
“我知道。所以,我還是不要與這個時代互相傷害了。我十分喜歡如今的日子。帶著孩子開藥鋪,制病救人,這樣有奔頭……并不太需要嫁人。”
圍墻那一頭。
傅九衢安靜地站立著,聽著那頭的笑聲。
程蒼走近,拱起雙手正要稟報,停了下來,一言不發。
好片刻,段隋蹬蹬幾步走近,大聲說道:
“九爺,你怎么站在這兒?風怪大的,快回去暖暖吧。屬下都找過了,屋子里空空蕩蕩的,地上滿是塵土,沒有人居住。想來是張小娘子看花了眼……”
他嗓門大,聲音傳出老遠。
隔墻的對話停下了。
只有程咬金還在奮力地吠叫。
程蒼無語地看他一眼:……
傅九衢慢慢轉頭,雙眼黑沉沉地盯住他。
“罰俸一年。”
段隋:“???”
剛剛回到手上的俸祿,怎么轉眼間就不翼而飛了?
看著傅九衢黑著臉地翻墻而去,段隋走近程蒼,摸腦袋。
“哥,我又說錯什么了?”
程蒼看他一眼,嘆口氣,跟著走了。
后院里冷風冽冽,一片靜謐。
辛夷不知道傅九衢聽到了一些什么,從隔壁院回來,便陰沉著臉,一眼也沒有多瞧她,只是輕輕擺了擺手,便帶著人走了。
三小只興沖沖地出來,見不到傅叔,還失望許久。
辛夷只是笑著安撫,并不后悔。
不論孫懷說的是不是真的,她表明態度本身就是一種對彼此負責任的態度。如果是孫懷揣摩錯了主子的意思,大不了讓傅九衢覺得她自作多情,臉皮巨厚罷了。
反正也不差這一樁,她無所謂。
如果不是……
她想著傅九衢離開時的表情,有些好笑。
廣陵郡王一向自視甚高,大抵是受不了她這些驚世駭俗的言論。
這個時代到底是不會有人能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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