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尚好的趙啟辰并不知道她的遭遇，所以語氣里帶著難得的愉悅和幽默。

然而，在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她有回應之后。

他迫不及待地也脫了外衣上了床榻。

“能睡著嗎？捂這么嚴實！”這回聽起來像是喃喃自語。

因為怕捂著她，所以他輕輕伸出手將她的身體翻了過來。

本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卻不想手邊忽然一陣濕漉漉，再看她的臉，已然淚流滿面。

趙啟辰先是一驚，再是心里一疼，久久沒說話。

只是抬起溫潤細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替她摸去淚水。

良久，等她哭完，他難得溫聲問。

“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負你？”

明明是很溫柔的嗓音，說到‘欺負’兩個字的時候，莫名迸發出令人恐懼的寒意。

林思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外，趕緊搖頭。

“沒……沒人欺負我！”

如果說那個女官欺負她，怕是又要鬧出人命！

還是算了吧，大過年的。

人家說的也沒錯，自己就是不懂規矩么！

和那些小小年紀就被選進來悉心學習禮儀，年紀輕輕就已經當了女官的人相比，她確實差得太遠太遠。

這都是事實，也怨不得旁人看不上自己。

趙啟辰注意到她的眼神動向，卻也不動聲色。

只是伸手將她攬在懷里，又柔聲問。

“那你哭什么？告訴我！”

被他擁著的林思音暗暗翻了個白眼兒。

‘哭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

‘好好的把她擄過來當什么皇后，弄得她現在連一點自由都沒！’

‘早知道當皇后這么苦逼，她當初就應該拒絕啊！’

可惜了。

當初他霸道地向自己表白，自己就那么可恥地淪陷了，連他的身份也都沒多問就跟著他來了京城。

后來他向自己坦白身份，而自己卻正是有情飲水飽什么都不在乎的時候，只是震驚了一陣也就過去了，也沒有拒絕。

現在她想后悔卻早已來不及！

哎！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不在乎身份。

她好后悔啊！

門當戶對什么的，老祖宗總結出來的血與淚的教訓，怎么就不聽呢！

弄得她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見她半天不說話，趙啟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沒事！”

“我知道你不習慣！”

“只是你要告訴我哪兒不習慣，我才好讓他們去辦，嗯？”

他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地像一條溫暖無比的小溪，能直接流淌進她的心里，暖暖的，緩緩的。

林思音心里越發糾結。

一邊是牢籠，一邊是心上人，她該怎么選啊！

果然那句話說的是對的！

人不可太貪心，好事兒不可能落到同一個人身上。

她猶豫糾結半天，還是輕輕推開了他。

垂著眸子跪坐在床榻上，她鼓起勇氣。

“我……哪兒都不習慣！”

“我想出去！”

趙啟辰的眼眶瞬間紅了，眼底有一絲恐懼轉瞬即逝。

心里的內疚和愧疚卻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很快將他淹沒。

沒錯！這大半年，他其實一直都在內疚中度過。

他覺得自己很自私。

她就像是山間輕快玲瓏又活潑的鳥兒，她全身上下哪怕骨子里，都是大自然的氣息。

她是那么的美麗可愛，那么清揚婉轉，那么招人喜歡。

而自己，卻像一個無情的獵手，將她的翅膀生生折斷，將她整個人囚禁在這一座皇城里。

他以為，給她最優質最奢華的生活，她會開心的。

畢竟她以前那么貧窮，連好一點的屋子都住不上，連好一些的糧食都不能吃。

他以為，給她全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地位，她會幸福的。

畢竟她以前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任何人都能欺負她，而現在她是皇后，只要有他護著，全天下整個大楚朝的人都不得不尊敬她。

他以為，把自己的心掏給她，給她最溫柔的疼惜和最熾熱真摯的愛，她更會泡在蜜罐里，整個人洋溢著幸福。

畢竟以前她無親無故，連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他給了這么多，她該得到幸福了啊！

可為什么她還是會偷偷地哭？還是會……想出去？

他心如刀割，面上卻不懂聲色地笑。

“為什么？”

“音音，是不是這里不好？”

林思音搖了搖頭。

“沒……這里很好，你對我很好，可是……我還是想出去！”

她心里雖然對皇帝有些敬畏，但終究還是不太怕他，所以才敢實話實說。

歸根到底，她還是太單純了，單純到……她根本不知道忤逆一個君王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如果是宮人，他們可能會沒命。

如果是大臣，他們可能會失去夢寐以求的官職。

如果是妃嬪，她們可能會進冷宮或者……賜死。（當然，趙啟辰還沒有妃嬪，孤家寡人一個！）

這些她都不知道，也都不懂，所以她才敢說實話。

而這，也是最令趙啟辰心動的一點。

對一個帝王來說，天知道想聽一句真話，究竟有多難？

他忍住心里的苦澀，面上笑道。

“好啊！”

“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可好？”

林思音趕緊搖頭。

“不不不！軍國大事最重要，你……不必為了我把這些丟下！”

“我一個人出去走走就回來，我，你不用為了我付出那么多！”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心疼他，不想讓他為難。

可偏偏她越是這樣，趙啟辰就越是內疚。

“不重要！”

“馬上要到年關了，我會封筆封印，到時候有的是時間陪你！”

“你說說，你想去哪？”

他故作輕松地說。

林思音猶豫了一番，心里有些隱隱的激動。

“真的？”

“你真的有時間嗎？你不要騙我！”

看她小心翼翼又試探的模樣，趙啟辰心里的內疚感爆棚。

甚至某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很不是東西。

就像一個辣手摧花的混蛋，蒙騙無知少女的昏君！

“是真的！”

他趕緊點頭確認。

林思音果然就高興起來。

“好啊！”

“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我想……我想去摘花，去采藥，我還想去野外爬山！”

“你是不知道，下了雪之后山上有好多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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