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憐回到家,孫氏正在東屋炕上,給肚子里的兩個小家伙做小衣服,炕桌上放了兩盞油燈,照的這間不大的小屋亮堂堂的。
見虞小憐伸手摸了摸炕的溫度,孫氏笑道,“炕是二丫燒的,可熱乎了。”
趙二丫這一天下來,忙的跟陀螺似的,孫氏讓她歇一會兒,她也不干。
實在沒事做了,就跑去后院喂馬,劈柴,屬實是勤奮的很。
孫氏道,“我讓她早點躺下休息,也不知道這丫頭躺沒躺下,你過去看看,讓她早點歇了吧!”
虞小憐回到西屋的時候,就見趙二丫正摸著黑,把脫下來的棉衣棉褲疊的整整齊齊。
“你回來啦,鬧洞房好玩嗎?”
虞小憐用打火機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她不習慣用煤油燈,聞不慣煤油的味道,聞多了就覺得頭疼。
這蠟燭是超市里的賣兩塊錢一捆的,現在又可以無限續杯,所以用著也不心疼。
“還行吧……”對那些滿肚子墨水的學子們來說,可能極為有意思。
但虞小憐上學時候就討厭文言文,也不擅長腦筋急轉彎,潛意識知道那些人在委婉的開黃腔,但謎底是什么,她是真猜不出來。
這蘇景辰也是,有什么好羞于啟齒的,她一個女孩子都好意思問,他一個男的還不好意思答了。
搞的好像她臉皮多厚似的。
“嬸子說你愛干凈,讓我洗過腳再上炕,我已經洗過了。”
虞小憐見趙二丫有些拘謹的模樣,朝她略帶討好的笑。
“我的窗臺上放的那些洗漱用品,你都可以用,不用客氣。
肚子餓了的話,這屋里的糕點和餅干,也可以隨便吃。”
“真的嗎?”趙二丫懷疑自己不是來當下人的,反而是來享福的。
不用干吃力的活,就可以吃飽飯不說,吃的還是細糧。
在她家細糧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吃一頓,而且還不管夠。
她爹娘偏心弟弟,偶爾買幾塊云片糕回來,也是只給弟弟一個人吃,她和姐姐一次都沒吃過,都不知道云片糕是什么味。
弟弟每次吃糕的時候,也是躲著她們吃,生怕她們搶他的。
想到爹娘,趙二丫心里難過。
雖然今年年頭不好,糧打的只是去年的一半,但省著吃還是夠的。
可她爹娘卻狠心的將她賣了,河灣村里有比她家還窮的人家,人家都沒張羅賣孩子。
她姐姐大丫因為已經定了親事,不能賣。
所以她奶就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要是賣給地主老財家做丫鬟,只能賣七兩銀子。
七兩銀子,他們嫌少。
后來又聽說有個老舉人要納妾,能給十兩聘禮,她奶就做主要把她嫁給那比他爺爺歲數還大的老舉人。
就在事情已經要定妥的時候,她爹娘又聽說了陽城的百花樓,能賣上高價。
于是,無論她怎么哀求哭訴,她爹娘都沒有改變主意,她不求別的,只求不賣去妓院就行。
但他們鐵了心只認錢,不認閨女。
她寧愿嫁給那個老舉人做妾,也不愿意取妓院。
但百花樓出的是二十兩啊,價錢是老舉人的一倍。
他爹娘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把她綁來了陽城。
想到臨分別之時,她娘還恬不知恥的告訴她,要是有恩客給了她賞銀,或者是哪個有錢的主,看中她,替她贖了身,讓她不要只顧自己享福,一定要回去幫扶她弟弟。
趙二丫當場就撕心裂肺的,將自己能想到的狠話都說了,甚至在心里惡狠狠的,詛咒了自己的爹娘。
賣到妓院以后,那老鴇子見她長的還算標致,就打算將她調教好了送去林州。
她不服管教,老鴇子就讓人將她關在柴房,打算餓她幾天。
但她被關的第一個晚上,就有人摸進柴房,強要了她,漆黑的夜,雜亂的柴房里,無論她怎么喊,也沒有人來救她。
一連好幾天,她都是在哭泣和恐懼中的度過,好在那人只是第一天強迫了她,之后幾天再也沒有來過。
就在趙二丫以為老鴇子是不是打算餓死她的時候,柴房里又被扔進來一個小姑娘。
一開始,趙二丫并沒有認出虞小憐來,只是以為又是一個被爹娘賣進來的苦命女娃。
沒想到她因禍得福,被虞小憐給救了,還過上了這么好的生活,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當然是真的。”虞小憐從置物架上拿過幾樣點心,“這個是玫瑰葡萄卷心脆,我最喜歡吃了,你嘗嘗。”
“還有這個蔓越莓面包,提拉米蘇,紅絲絨蛋糕,都很好吃……”
虞小憐正興致勃勃的介紹糕點,一抬頭見趙二丫居然哭了,連忙遞過去一張紙巾。
“你怎么哭了?”
趙二丫抽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以前可是背叛過你。”
“背叛?”
趙二丫以前和原主好過幾天,兩個人經常一起上山挖菜,一起去河邊洗衣服。
后來趙二丫被家里聽說了,就給趙二丫好一頓打,說和虞小憐這個小克星一起,會把霉運帶回家的。
趙二丫挨了打,心里害怕,就拋棄原主,不敢再和她好了。
這個也談不上是背叛啊。
趙二丫小心翼翼的看著虞小憐的臉色,“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東西,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你放心,我……我不會偷吃的。”
“反正我讓你吃了,吃不吃隨你吧!”虞小憐一轉身就摘下了美瞳,開始洗漱。
洗漱完了,就一口氣吹滅了蠟燭,鉆進了被窩里。
熱乎乎的被窩,躺著舒服極了。
趙二丫擔心的問,“你說……百花樓的人,會不會找到這里來啊?”
虞小憐和冷月笙對話的時候,趙二丫昏了。
和蘇景辰他們解釋的時候,趙二丫又昏了。
所以趙二丫一直認為是虞小憐帶她從百花樓逃出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契,在虞小憐手里握著呢。
“放心吧,他們不會再來抓你,我已經替你贖身了,你的身契在我這兒。”
黑暗里,虞小憐模模糊糊的看見,趙二丫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賣身契在你手里?”趙二丫不可置信的聲音。
“我能看看嗎?”
虞小憐:“……”
你下次起來能不能慢慢的,嚇她一跳,噌一下坐起來,像詐尸似的。
虞小憐重新點了蠟燭,將賣身契拿給趙二丫看。
趙二丫接過賣身契,才發覺自己根本不認識字。
但是她知道,就這薄薄的一張紙,代表著她這一輩子都是賤籍。
趙二丫盯著賣身契瞧了半響,然后默不作聲的把契紙疊好,讓虞小憐收起來。
虞小憐思襯再三,還是忍不住道,“你要是想回家的話,我可以把賣身契給你。”
趙二丫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沒家,也沒爹娘。”說完就鉆進被窩里,拉過棉被蒙住頭。
虞小憐知道趙二丫在被窩里偷哭,唇瓣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安慰她一下,卻發現自己真的不擅長安慰人。
還記得前世她有一個法醫女同事失戀了,虞小憐好心安慰她,“錯過那些歪瓜裂棗,才能遇見更好的。難過的時候,摸摸自己的胸,告訴自己你是個漢子,要堅強。”
結果被女同事跳起爆打,從那以后虞小憐就再也不敢隨便安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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