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昭和去京郊養病時,繪春原是跟在身側伺候的,只中途又被人臨時喚了回來,沒多久京郊就爆發了瘟疫,朝廷下令封了城門......
時間有些久遠,李太微一時想不起那會子到底是誰叫的繪春回府。
她前世杖斃薛氏后,就與李家鬧得決裂,心灰意冷之下回了西涼,沒帶任何李家侍女,唯有大福一人作伴。
再回燕京時,隱約聽人提及,繪春配給了莊戶上的管事……
李太微前世權勢滔天時,登門攀附的舊人險些踏破了公主府的門檻,如今細細想來,倒是沒有再見過繪春一面。
李太微心頭微動,倘若繪春當真是薛氏的人,當年能及時從母親身旁摘出來,只怕并不簡單......
回了芳菲苑,繪春笑吟吟的迎了上來,伺候李太微梳洗,又泡了香茶給她過口。
“今日奴瞧念夏姐姐帶了個生人進府,看著裝扮倒像是宮里當差的呢!”
繪春挑了三只珠釵,擺在李太微跟前的妝臺上,又轉身取了團扇,似是不經意的問。
李太微垂眸,目光落在茶碗里沉浮不定的花瓣兒上,半晌才道:
“唔,長平聽聞母親病了,選了個侍女來給母親伺候湯藥。過幾日等母親好些就該回了,中秋宮宴,宮里少不得人手。”
言罷,李太微轉臉看過來。
“你今日去給薛表姑送糕點了?”
繪春替李太微打著扇子的手一頓,想起今日半道上碰見的念夏,神色有些不安,道:
“是……是,二夫人昨晚帶了不少糕點來,吩咐奴婢們往各處院子里分一分。奴見還剩了一些,就做主往半月居送了一點兒……奴不該擅自做主……求郡主贖罪……”
李太微吹了一口浮在上頭的花瓣,抬眸道:
“既是二伯娘的意思……幾塊糕點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來吧。”
繪春才松了一口氣,便聽李太微問:
“如何?可打探到什么?”
繪春一愣,忙緊聲道:
“奴……奴未曾見著表姑奶奶,只聽她身旁的碧云說……表姑奶奶昨日午后就病下了,一直睡在榻上,連老夫人那里都沒去,說是……說是染了風寒……”
染了風寒?
李太微從妝臺上撿了一只珊瑚排珠步搖,對鏡照了照,倏然笑了。
下晌,李老夫人那里遣了人過來,說老太太剛起身,念李太微這些日子趕路疲乏,特意吩咐她這幾日就不必去請安了,叫她好生歇著。
李太微心中有數,定是孫嬤嬤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說了不少好話,又防著祖母當面問起昭和的事兒,叫她不好作答,這才攛掇著祖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李太微笑著應下,又問了幾句祖母身子的話,便叫繪春親自將人送出了院子。
不一會兒,繪春打著簾子進來,喜道:
“還是咱們郡主得老夫人的歡心,秋棠院那頭可從沒有過這份兒體面!”
李太微抬眸,定定的看著繪春,道:
“你怎知秋棠院就沒得過體面?”
“我們長房與二房一向親和,祖母寬厚,凡事從不偏頗,何來攀比一說?這話若傳到外頭,你叫外人如何看我們李家?”
繪春被李太微的目光看得發怵,聞言笑意就僵在面上,好半天才回過神,驚惶道:
“奴婢失言!郡主贖罪!”
李太微收回目光,神色淡淡的:
“你如今是我房里的丫鬟,行事說話都要穩當些,若是行差踏錯,丟的……可是我的臉面。”
繪春攥著帕子,忙點了點頭。
“是,奴一定記著郡主的話,絕不敢再胡言!”
李太微頷首,語氣這才輕松了幾分。
“這一趟從西涼回來,外祖母叫我帶了一尊碧玉觀音贈與祖母,昨日事急,倒是忘了這茬。”
李太微轉頭看過來:
“你親自跑一趟華安堂,將這玉觀音送去,替我陪祖母說會兒話,務必哄得她老人家開顏。”
繪春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
郡主這是抬舉她呢!
西涼太后送的東西,怎會是尋常之物?
今日她若能在老夫人跟前說上幾句討巧的話,那這賞錢……
繪春臉上又添了笑容。
“郡主放心,奴一定辦好差事,定然叫老夫人知道咱們郡主一片心意。”
李太微也彎了嘴角,道:
“你順道從半月居跟前兒走一遭,也叫我那薛表姑長長眼!咱們李家,可不是她一個破落戶能輕易攀附的!”
李太微睨了一眼繪春,拖長了話音:
“你可明白?”
繪春一凜,忙道: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
李太微的笑意從繪春歡快的背影上一掠而過,清亮的眸中,漸漸籠聚著一層陰霾……
繪春前腳出了院子,李太微便帶上大福往云水居去。
進了臥房,見昭和半躺在羅漢床上,金嬤嬤與念夏正伺候著吃藥。
金嬤嬤看了李太微一眼,眼中強忍著激動,李太微朝她悄悄頷首。
見李太微進來,昭和撐起身子,欲坐起來。
李太微忙上前止住,側身坐在她床前小杌子上。
“母親這幾日定要臥床靜養,切不可隨意走動,若有哪里不妥,只管叫念夏去喚容醫女來。”
昭和剛吃完藥,正含了蜜餞過口,聞聲訝異道:
“容醫女還在府內?”
李太微便淺淺交代了幾句,說是長平公主的心意,叫容醫女來侍奉湯藥的。
昭和點了點頭,道:
“難得公主能有這份兒心,與你又是這般投緣,過幾日中秋,你進宮定要替阿娘好好謝她。”
李太微撅嘴:
“她定是故意叫我領了這份兒情的,誰不曉得她一直惦記我房里那套隴山端硯?我才不上她的當呢!”
昭和聞言就笑了:
“長平好歹是個嫡出的公主,什么好物件兒沒見過,怎就賴上你的東西了?”
“瞧你這副小心眼兒的樣子,左右不過是個擺件兒,難得長平喜歡,回頭叫你爹爹再送你一塊上好的硯臺便是了。”
金嬤嬤與念夏也笑了起來。
母女倆說笑了好一陣,待昭和有了睡意,李太微扶她躺下,親自替她蓋好絲被,目光便落在母親尚還平坦的小腹上。
一想起她曾或許有過一個未能出世的弟妹,李太微周身就籠了殺氣,怕驚著昭和,忙遮掩著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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