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與李璞遠遠便聽到堂內的驚呼聲,前后腳奔進了華安堂。
華安堂里炸開了鍋,主子奴婢驚作一團,李太微眼睜睜看著昭和倒在念夏懷里,面色慘白。
“快!快抱夫人進內室!”
李老夫人慌了神,手有些顫。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去請方太醫!”
白氏冷了臉訓斥,忙上前扶了一把李老夫人。
堂內立馬來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欲伸手來抱昭和。
“放肆!”
李太微眸中殺氣大盛,只兩個字便叫上前的婆子軟了手腳,跪在了跟前。
“祖母這里既沒有我母女的容身之地,我母親就不勞祖母操心了!”
李老夫人聞言,一口氣卡在胸口,氣的猛烈咳嗽起來,指著李太微的指尖直發顫。
白氏忙俯身與她順氣,又忍不住抬首勸道:
“微姐兒不可莽撞,眼下你母親身子要緊!”
李璞從未見過李太微如此神色,眼見事急,這滿屋子又只他一個男子,便徑自上前挽了袖口,欲試著將昭和抱到云水居去。
才伸了手,便見大福半蹲著身子,兩手輕輕一抬,就將昭和穩穩抱在了懷里,抬腳就跨出了華安堂的門檻。
李璞驚的忘了收手,尷尬的懸在那里。
眾人呆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忙跟在大福后頭,緊張的護著昭和一行往云水居去。
華安堂里一下子空了下來,出奇的安靜,燭光將眾人的影子拖的老長。
薛素琴面色有些發緊,攥著衣襟,神色不安的看了一眼李老夫人。
許是方才咳嗽了一場,李老夫人面色脹的通紅,由孫嬤嬤伺候著,揉著胸口歪在太師椅上順氣,目光卻牢牢的望著華安堂方向,口中喃喃道:
“這個孽障!真是氣死我了......”
白氏見李老夫人面色稍緩,不放心道:
“母親,這里有薛表妹照應,兒媳還是去一趟春園吧。相爺尚未回府,正房眼下只得微姐兒一個姑娘家,若是有個什么,兒媳也能幫襯一把。”
李老夫人聞言,幽幽嘆了一聲,神色疲憊的點了頭道:
“也好......你去看著,別叫微姐兒捅出什么亂子來......”
“這個孽障......我李家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呀......”
白氏低低應了一聲,福了福身子,又朝薛素琴遞了個眼色,這才抬腳出了院門。
云水居里,金嬤嬤屏退了眾人。
念夏白著臉,與金嬤嬤細細說了方才的事,若不是昭和這里離不得人,金嬤嬤氣的只差要去華安堂找李老夫人講理去!
昭和昏睡在羅漢床上,臉色極是不好,容芷正垂首為她把脈。
不一會兒,又褪了裙帶,為昭和細細查驗了一番,才面色稍緩,道:
“還好沒有大礙,夫人只是受驚暈厥......”
李太微守在昭和床前,眼底厲色尚未褪去,聞言稍稍寬心幾分。
“可是郡主,夫人尚在孕中,若是幾次三番折騰,只怕身子......遲早受不住啊。”
容芷立在一旁,依稀聽得念夏與金嬤嬤一番耳語,小聲勸道。
李太微如何不曉得她母親的性子,今日受辱,若是待她醒來,只怕真能做出御前求和離的事兒。祖母那里向來強勢,如今又當面兒捅破了薛氏這層窗戶紙,定要到父親跟前鬧上一場。
李太微前世見慣了風浪,聽聞昭和眼下無礙,焦躁的心緒便很快平靜下來。
她原想著將母親的孕事悄悄按下,只為查出前世昭和的死是否有人暗中動過手腳。可眼下事不由人,只有將母親的孕事公開,才能解了祖母的心結,也能叫母親愛重身子。
最重要的,是能暫且攔下薛氏入府的事兒,她決不能在這個當口,叫薛氏如愿!
李太微垂眸,待周身散了戾氣,才啞聲道:
“容芷,我叫念夏陪你親自跑一趟太醫院,你從今日當值的太醫中挑出幾人請來,你可明白?”
容芷眸光一閃,鄭重的點了頭。
白氏入門時,剛好與容芷擦肩。
容芷側身行了禮,白氏不由頓住腳步,細細將她打量了一番。這才想起什么,方欲開口,便叫李璞上前遮擋了視線。
“母親!您快去內室瞧瞧三嬸娘吧!”
李璞年紀輕了些,又是個毛頭小子,哪里經歷過這些事兒,驚惶二字就明晃晃的掛在臉上。
“三嬸娘前幾日才暈過一回,今日怎么又......我瞧老三臉色極是不好,您快進去看看......”
白氏收回目光,與他仔細交待了兩句。
話音剛落,便聽得門房來報,說相爺回府了,徑直去了華安堂老夫人那里。
白氏眉頭一蹙,思索了一瞬,返身就往華安堂去。
“母親!”
李璞驚訝的喚了一聲,白氏腳步匆匆,卻是沒有回頭。
李璞從未見白氏如此失態,忙跟了上去。
華安堂內冷冷清清,燭光映著李老夫人的身影,有些恍惚。
薛氏退了出去,堂內只留孫嬤嬤伺候,她親手沏了茶端上來,屋內一時靜謐。
“母親,莫說夫人為我拼死生下了阿鸞,便是她一無所出,兒子也絕不會再迎娶妾室進門!”
李盛斂了周身戾氣,與李老夫人沉聲道。
“你!你這逆子!”
李老夫人氣的直跳腳。
“你媳婦閨女個個敢頂撞我!如今你倒也敢......”
“阿娘!”
李盛喚了一聲,
“當年得知父親養了外室,阿娘心中可曾痛快過一日?!”
提及當年的事,李老夫人身形顫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是許久沒有說話,方才的氣焰也瞬間消散了不少,指著李盛,痛心道:
“你......你怎么敢!”
“阿娘,兒子不愿取妾的心意,阿娘應當最懂兒子才是!”
李盛直直望著李老夫人,不肯退讓半分:
“阿蠻向來性子憨直,雖不比二嫂叫母親貼心,可心底一直敬重母親。當年阿姊受辱,母親病重,她便是硬挺著八個月的身孕就殺去了汾陽王府上給阿姊撐腰!”
“母親……單憑這份兒心,母親今日就不該在眾人面前落了她的臉面!”
“這些年她私下吃了多少藥,受了多少罪,阿娘都是看在眼里的。阿鸞如今也長大了,有些話我今日不得不與阿娘交個底!”
“我從無納妾之意,薛氏若得母親歡喜,母親只管認作義女便是,不必再提旁的!”
李老夫人從未見過兒子這般正色,李盛這番話在她心頭滾了幾圈,燙得她心口都疼了。
她拄著拐杖,指著李盛咬牙道:
“可你不能沒了香火,日后這爵位……”
“爵位傳給瑞哥兒便是,再不濟,咱們還有璞哥兒......至于香火……兒子有阿鸞足以……”
“母親,兒子這一生能有阿蠻作伴,過得很快活!兒子只求妻女平安順遂,求母親長命百歲,咱們李家世代昌盛便足矣……”
白氏候在華安堂外,隱約聽得傳來的只言片語,只覺得身子如僵住了一般,一顆心墜進了冰窟。她渾身冷的厲害,胸口處如破了洞,疼的她直不起腰,不由一手撫著心口,疼痛便從指尖蔓延開來......
“母親怎么了?”
李璞見白氏面色如此,有些慌。
秦嬤嬤忙扶著白氏,眼底透著心疼,道:“無妨無妨,夫人是累著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小廝高聲來報:
“相爺!老夫人!”
李盛聞聲嚇了一跳,生怕昭和有個不好,忙起身迎出去,才跨了門檻,便聽得小廝激動道:
“相爺,老夫人!大喜啊!方才太醫說......咱們夫人有喜了!”
李盛腳一滑,一頭載進了小廝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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