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微一身煞氣,瞪著眼前身量不高的男子,雙眸燒的通紅!
“老......老三......怎可直呼先生名諱?”
李璞驚的舌頭都打了結,木著臉望向李太微,又忐忑的看了一眼身形微僵的文修先生。
黎文修穿著一身青灰色素袍,身形瘦削,高束著發帶,顯得臉頰狹長。
聞聲怔了一下,帶著幾分疑惑,抖了抖衣袖,上前拱手道:
“見過郡主......郡主認得在下?”
李太微磨著牙,目光森然的盯著他。
如何能不認得?
他就是化成灰都能叫她辨出來!
就是這個黎文修!前世在太子薨逝后,攛掇著監國的二皇子應下北朔聯姻,將嫡公主長平下嫁給了北朔安王。
安王年紀比皇上都大,性情暴戾狠辣,長平嫁過去不足兩年,北朔國就發了喪文,說長平公主得了瘧疾,久治不愈......
李太微登上護國公主之位后,曾私下命人去北朔一探究竟,竟查出長平當初是被安王活活勒死,且她當時,已懷了五個月的身孕......
待她尋到證據,第一個想對黎文修發難時,他卻突然消失了......后來叫陸蕭那個老鰥夫查出來,此人與北朔皇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極有可能是北朔的細作......只可惜卻是再不曾尋到他的下落。
李太微后半生也算的上殺人如麻,經她手的人命,多的連她自個兒都記不清楚了。唯此人終究未能手刃,一直叫她惦念至今!
眼下這人竟就活生生在她跟前站著,而李璞還畢恭畢敬的喚他一聲“先生”?
先生?
李太微訝異。
“老三?你......你莫不是魔怔了?”
李璞蹙著眉望過來,見李太微神游天外,一時喚出了聲。
“這是文修先生,府內門客,萬不可無禮啊......”
李太微一凜,只覺后脊發涼。
這人......竟是她父親的門客?為何她前世竟從不知情啊!
她父親貴為一國之相,手腕了得,如何能叫一個細作遮了耳目,潛入府中還做了幕僚?
這事兒不對!
可她眼下不能聲張,便是父親那里也說不得,只能壓下猜忌,朝黎文修點了點頭。
李太微斂起心底驚駭,睨了一眼李璞,盯著躬身的黎文修,平復了聲線,道:
“聽聞文修先生棋藝jing湛,連我父親都不是敵手,可真有此事?”
“我父親一手棋藝便是放眼整個大周都難尋敵手,我是不信先生能贏過他的!”
二皇子明樓是個棋癡,黎文修前世便是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藝,才得了二皇子青眼。二皇子那手棋是李盛手把手教的,明樓既能將此人收入麾下,必然棋藝不輸她父親!
李太微如此一說,儼然一副小女兒家賭氣姿態,倒是叫人察覺不出方才的煞氣來。
黎文修聽得李太微如此一言,身子這才放松下來。
方才那一聲喚,帶著十足的殺氣,叫他忍不住心頭震顫了一番,眼下才聽明白竟是因著這么一出......
黎文修忙拱了拱手,帶著幾分笑,慚愧道:
“在下著實是氣運好了些,否則必不是相爺的敵手......”
李璞這才笑道:
“先生莫要推謙,您這棋藝就連我叔父都說自愧不如......我家三妹妹性子直率,可不是有意沖撞了先生。”
言罷,李璞朝李太微使了個眼色,叫她與先生道個不是,畢竟她一個姑娘家,方才是這般確是無禮了些。
黎文修笑著,方要道一聲不敢,便聽得李太微板著臉,揚聲道:
“哦?真有此事?我確是不信的,不知先生可敢于我對弈一局?”
李璞一聽這話,臉都綠了。
“老......老三......你這手臭棋連我都不如......”
李太微揚眉: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這一趟西涼就足足去了大半年,你怎知我眼下不是你對手?”
李璞撇嘴,方要再與她辯上幾句,便聽得黎文修笑道:
“能得郡主垂青是在下的榮幸,郡主若得空,不妨移步朗心亭,在下愿請郡主賜教。”
李太微扭頭冷笑一聲,在李璞震驚的目光下,抬腳就往朗心亭去。大福不明就里,歡歡喜喜的跟在后頭,唯有李璞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才邁腿跟上。
侍女撤了亭內石桌上的茶具,擺了棋盤,李太微手執黑子,先行一步。
洋洋灑灑十幾顆棋子落下來,李璞看得直堵心,兩手抄在袖中,來回踱著步子,撇嘴道:
“老三,就你這棋藝......你也好意思拿到先生跟前顯擺......”
李太微瞥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回嘴。
黎文修笑而不語,接著落子。
一連又落了十五子時,李璞瞧出不對勁了,瞪大了眼,直直的盯著李太微,驚訝道:
“老三......你這棋......倒是刁鉆的緊吶......”
黎文修也察覺出幾分不對來,不由抬眸謹慎的望了一眼對面的少女,正是豆蔻年華,此時滿眼含笑的望著他,只那笑意竟不達眼底,仿佛......透著一股戲弄。
黎文修原想著陪小主子練練手而已,此時確是斂起了陪玩兒的心思,認真對待起來。
又落了五子,黑子殺勢見攏,白子未落下風。
李太微沉眸,盯著局中黑白二子,心中倒也感嘆,能在她手中三十子還不露頹勢之人,這黎文修確是個能人。難怪她父親能相中他做了門客,更難怪他日后能搭上二皇子這條船,平步青云。
耳旁腳步聲漸近,是李盛帶著大堂兄李瑞來了。
“三叔!大哥!你們快來看,老三這棋藝可了不得!”
李璞一見來了人,忙迎上去,神色激動道:
“她盡能在文修先生手中落了三十來子!”
李盛一聽,不由與李瑞對視一眼,眼底帶著笑,心中想著多半是文修哄著這丫頭玩兒呢。
“相爺!大公子。”
黎文修起身忙朝二人行禮。
李盛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下棋。
李太微扭頭,笑著喚了一聲大兄,倒是沒有起身行禮。
李瑞與她自小親厚,也不計較這個,揉了揉她的頭頂,目光就落在她面前的棋盤上。
這一看,整個人都僵住了。
李盛也是一驚,望著盤中黑子,詫異道:
“這是......阿鸞下的?”
李太微捻著黑子,正凝神想著如何破局。
眼下她父親來了,她如何也得叫這黎文修在她手中跌一回臉面。
再落子時,就招招狠辣起來,黎文修連連招架,臉色一時也難看起來。
眾人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生怕打破了這殺局。
半晌,
李太微指尖一子落地,嘴角牽起,道了一聲
“先生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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