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工廠開始生產，商店正常營業，學校正式開學，路上的行人變得稀稀落落。

等到了西山公墓，更是難覓人影。

包打聽想不通唐青為什么這個時候來西山公墓？

看望她的丈夫？

前段時間安葬長婆婆，唐青順便帶小強到她丈夫的墓前祭奠過。

看望唐剃頭或者李爺？

不年不節的沒有這個必要，何況她的手傷還沒有完全好。

走進墓地，唐青直奔小樹林而去。

包打聽停好黃包車緊追上來。

“你回去或者坐在黃包車上等我。”

唐青頭也沒回。

“九斤師傅，那我在黃包車上等你。”

包打聽見唐青穿過小樹林不見人影，就返回原地。

今天的天陰陰沉沉，偶爾有幾點雪星子飄落，冷颼颼直滲骨髓。

包打聽坐在黃包車上蜷縮起身子，癩子頭戴上一頂絨線帽子。

這頂絨線帽子是他的女人一針一線為他編織，平時舍不得戴。現在實在有點冷，不得不戴上。

很快，包打聽打起瞌睡。昨天晚上太興奮沒有睡好，今天早上又起得早，現在一靜下來，瞌睡蟲就上來了。

迷迷糊糊間，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包打聽不想理會，反正唐青讓他在黃包車上等或者回去，他沒必要去關心，弄不好挨一頓罵，還不是睡上一覺。

“兒子，你娶了媳婦忘了爹娘，真是不孝。”

“爹哎，你死的時候我還吃N呢，你埋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呢？娘哎，你狠心拋下我遠走他鄉，我去哪里孝順你？”

“好好好，只要你自己過得好就行。你那女人是個苦命人，你要好生對待她。”

“爹哎娘哎，這個不用你們說，我的女人不好我還會用命去換？”

“兒子，爹求你個事。”

“爹，你說吧。”

“你現在有了女人，能不能讓她為爹生一個大胖孫子呀？”

“爹，兒子也想呢，可這不是想生就能生的呀。”

“兒子，只要你想要，一定會有的呢。”

“爹，真的嗎？那我現在就想要一個大胖小子。”

“兒子，你看，那不是你的兒子，我的孫子嗎？”

“我的兒子？你的孫子？我的兒子，你的孫子？”

“喂喂喂，什么兒子孫子？快醒來！”

“啊？！我的兒子，你的孫子呢？”

包打聽睜開眼，見自己斜躺在黃包車的坐椅上，面前站著唐青和李麗，忙直起身。

“我的孫子不是坐在黃包車上嗎？起來，回去！”

唐青面帶微笑，李麗卻神色凝重。

“噢，好！”

包打聽從坐椅直接跳到車座上，等唐青扶李麗上來一起坐好后，兩只腳左右一搖擺，三輪黃包車駛離西山公墓。

我剛才怎么做夢了呢？莫不是我爹也葬在西山公墓的某一個角落里？他托夢要我生一個兒子，他的孫子？

肯定是我爹也在這西山公墓，否則不可能這一會會功夫就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

只有一會會功夫嗎？這天陰陰沉沉的也不知道現在什么時候了呢？

剛才我做了一個夢，那九斤師傅她做了什么呢？怎么李麗李雜婆也在這里呀？

九斤師傅來這西山公墓原來是來找李麗李雜婆的嗎？她怎么知道李雜婆在西山公墓？

我的車友們不是報告說，李忠、李誠、李雅和李雜婆都不見了嗎？

一開始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不會是李麗李雜婆的吧？她怎么一個人在西山公墓呢？李雅呢？難道又跑了不成？

唉，這李家的人怎么一個個都神經兮兮的呀？一個比一個雜？（雜，剡城人有傻和神經病的意思。）

一路上，唐青和李麗沉默不語，包打聽也不好開口問，悶頭踏三輪黃包車。

“去鹿胎山李家老宅。”

“好嘞！”

黃包車踏到西門頭的時候，唐青開口說話，告訴包打聽目的地。

包打聽一撥車把手上的一個開關，他的三輪黃包車立馬由腳踏改為電動。

上次市心街出車禍后，包打聽的三輪黃包車平時很少再用電動功能。一來交警叔叔查得嚴，二來市區大街上也沒必要電動。

唐青說去鹿胎山李家老宅，包打聽不得不轉換到電動功能。

西山公墓上去的時候，包打聽沒有開電動功能，踏出了一身汗。西山公墓下來基本是下坡，即使黃包車上坐了唐青和李麗兩個人，包打聽也沒必要開電動功能。

開了電動功能后，包打聽的三輪黃包車很快載著唐青和李麗來到李家老宅。

“九斤師傅，你們回來啦？”

王心潔迎上前來。

“心潔，你怎么在這里？”

包打聽疑惑。

“你去做生意吧。”

唐青扶李麗下車后，王心潔扶李麗進李家老宅，唐青遞給包打聽一張五十元紙幣。

“九斤師傅，你還把我當外人？”

包打聽沒有接唐青遞過去的那張五十元紙幣。

“那好，以后你的癩子頭和你女人的頭發，免費。”

唐青手上的五十元紙幣塞進褲袋里，轉身朝李家老宅走去。

“九斤師傅，我什么時候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去。噢，對了，和你的車友們說一聲，李忠、李誠和李雅的行蹤不用再監視。”

“九斤師傅，那個人呢？”

“那個人近段時間應該不會來剡城。”

“哦……”

包打聽見唐青關上了李家老宅的大門，就搖擺上黃包車下山做自己的生意。

今天她們三個人怎么一個個全與平時不一樣呀？

九斤師傅，在人民理發店里和她的老爸、公公打啞謎似的李子、桃子、桔子等等說了一大堆他包打聽聽不懂的話，還沒來由地去西山公墓，結果找回個李雜婆。

李雜婆，以前多高傲的一個女人啊？連正眼也從來不看包打聽這樣的人一眼，今天怎么一個人在西山公墓哭呢？難不成李忠、李誠、李雅聯合起來欺負了她？李雅按理不會和李忠、李誠搞在一起，李麗畢竟是她的雙胞胎姐姐。

王心潔，這個人小鬼大的精靈頭，她怎么會在李家老宅？還問“你們回來啦？”她難道早就知道九斤師傅去西山公墓找李雜婆？這王家的人怎么一個個全神神道道的呢？哼，王半仙這樣，王木匠這樣，王心潔也這樣！

“包打聽，你嘴上念叨什么呢？”

“啊，王師傅？我念叨你們一家三代呢。”

半路上，王木匠攔住包打聽。

“念叨我們一家三代？”

“噢，不是，不是，不是……”

“你下來，給我說清楚，到底念叨什么？”

“王師傅，我念叨你們一家一個個全是好人，全是好人呢。”

“少來，說謊也不打草稿。我家母夜叉能是好人嗎？我家三八婆能是好人嗎？”

“那是那是，不過她們不姓王，不是你們王家人，你們家姓王的一個個全是好人呢。”

“嗯，這話說的還上道。你這么快下來啦？九斤師傅呢？”

“九斤師傅進去了呀。”

“九斤師傅進去啦？進哪里去了啊？”

“進李家老宅呀，你難道以為進那里面去了呀？”

“包打聽，你以后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整？嚇我一跳。”

“王師傅，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唐經理不放心九斤師傅，叫我上來看一下。”

“放心，放心，放一百個心吧，你家孫女也在呢。”

“正因為心潔在，我也不放心。”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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