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通報,她被帶進了大殿。
王妃劉氏跪坐在榻上,神情端莊嚴肅。
四月上前數步,躬身行禮。
“草民袁四月拜見王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王妃劉氏中氣十足,聽聲音就知道身體很好,精力充沛。
四月緩緩抬起頭。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王妃,還是如此近距離。王妃劉氏臉微微圓潤,點了紅唇,全身上下唯有頭上有區區幾樣頭飾,顯得很素凈。一襲暗紅色外袍,將身體緊緊包裹,顯得既端莊又富有魅力。
這是一個擁有野心的女人。這是四月看見王妃的第一印象。
端莊優雅都無法掩蓋其內里的野心勃勃,她想讓親兒子上位。前提必須將世子拉下馬。
王妃劉氏也在打量四月,嗯,是個漂亮丫頭,的確有本錢吸引老七的注意力。張姑姑說袁四月不像個鄉下人,這話沒有說錯。
“坐下吧!”王妃劉氏開恩。
四月在矮幾前跪坐下來。
跪坐的姿勢,讓人不得不挺直了背脊,始終保持精神集中。
“本宮聽說你老家在云陽縣。盧家好像就在云陽。”
四月微微垂首,“回稟王妃,云陽的確有個盧家。”
“本宮出嫁之前,還同盧家的姑娘一起玩耍過,那真是一段值得回憶的時光。聽聞,你是賣豆腐的。”
“是。生活艱難,于是尋了豆腐生計。”
“難怪大家都叫你豆腐四月,這模樣擔得起。白白嫩嫩的,不像是個鄉下人。聽說你還讀過書?”王妃劉氏表現得興趣很濃厚,一直打聽四月的情況。
四月微微一躬身,“只是略微認識幾個字。”
“莫要謙虛。在鄉下,又是姑娘,能認識字已經很了不起。本宮雖然已經多年不曾在外面游走,大致情況還是了解的。這兩年鄉下日子怎么樣?能過下去嗎?”
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么?
四月一邊斟酌,一邊回答道:“朝中加了賦稅,比不上前幾年的年景。”
“哎!四處打仗,朝廷加賦也是沒辦法。只是苦了百姓。”王妃劉氏一番感慨,四月差點震驚了。
莫非王妃還有一顆愛民之心?
不能吧!
劉家可是冀州有名的大地主,大財主。所占田畝,數都數不清。不知有多少人給劉家當佃戶,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賣到劉家為奴為婢。
想歸想。怎么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四月深吸一口氣,柔聲說道:“王妃仁善。”
王妃劉氏輕笑一聲,努努嘴。張姑姑當即捧來一本書。
劉氏說道:“既然識字,就陪著本王妃讀讀書。”
四月望著厚厚的書冊,躬身應下,“諾!”
“如此甚好!”
王妃劉氏靠在榻上,枕著靠枕,緩緩閉上了雙眼,仿佛是睡著了。
四月則捧著書,一字一句緩緩誦讀,“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
四月稍微壓低了嗓音,讓聲音聽起來更有質感。她喜歡讀書,但是跪坐讀書顯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為了放松,四月只好偷懶,偶爾扭動一下身體,緩解疲勞。
丫鬟仆婦都隨侍在一旁,無聲無息,就像是隱形人似的。
“你是坐不住嗎?”王妃劉氏突然睜開眼問道。
四月忙說道:“啟稟王妃,草民懷有身孕,身體不便,請見諒。”
“哦!”王妃劉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已經有了身孕。本宮想起來了,之前有人提起過此事。繼續吧!”
四月無奈,只能繼續讀書。
天色逐漸暗下來,房里掌了燈。
四月一直在堅持,咬牙堅持。
如果王妃是想通過這樣的折磨,讓她屈服,或是弄掉她肚里的孩子,她不能認輸。其實她想說,大可不必。
想要弄掉她的孩子,一聲令下就可以了。
還是說王妃有親自折磨人的癖好。
“娘娘,娘娘,天快黑了。”張姑姑悄聲叫醒了王妃劉氏。
“黑了嗎?不知不覺一天又過去了。”王妃劉氏自榻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見四月還在讀書,挑眉,“你怎么還在?”
“王妃沒說讓草民走,草民不敢走。”四月放下書,微微一躬身。這個姿勢反倒是讓她僵硬的身體得到了些許放松。
“天都黑了,回去吧。本王妃并非不近人情。”
“謝王妃娘娘。”
四月深吸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奈何腿已經僵了。
還是一個小丫鬟幫忙扶著她,她才得以站起來,匆匆離開。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卻足以將人折磨發瘋。
王妃劉氏喝了一口茶,漱漱口,“老七那邊沒有動靜?”
張姑姑點頭,“一天了,碧波院也沒有派人過來問一聲。”
“哼!”王妃劉氏冷哼一聲,“老七沉得住氣。”
“或許,七郎君根本不重視袁四月。至于保下孩子,那畢竟是七郎君的種。”張姑姑斟酌著說道。
王妃劉氏嗤笑一聲,“什么種不種的,老七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我了解他。他就是看中了袁四月,所以才讓袁四月留下孩子。”
“不能吧!”
“怎么不可能。今天觀察了一天,你覺著這個袁四月如何?”
“能忍!沒叫過一聲苦。”
王妃劉氏感慨道:“能忍又能吃苦的鄉下丫頭多了去。但,識字還懷了老七孩子的鄉下丫頭可沒有。瞧著她答話的模樣,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像一般丫頭那般愚鈍。”
“王妃說的是。那這件事……袁四月的身孕,要干涉嗎?”
王妃劉氏哈哈一笑,“老七自個都不在乎嫡庶,我又何必替他操這個心。等過了今晚,要是袁四月回去后沒有動靜,孩子保得住,以后就別管了。要是今晚她沒熬住,孩子出了問題,那就是天意。天意不許她生下這個孩子。”
“娘娘言之有理,一切都看天意。”
四月很不舒服,她扶著墻壁一步一挪回到碧波院。實在是沒力氣了,直接靠在墻上坐下來,喘口氣。
柳橙一拐彎,就見到了她。
“你怎么坐在地上。地上涼,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要愛惜自己。”
四月睜了睜眼,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原來是柳橙姐姐。我累得很,讓我坐一會歇歇氣。”
柳橙蹲著,“你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累成這樣子。走,我帶你回小廚房吃點東西,再烤烤火。”
“我不用……”
“別逞能。”
柳橙扶著四月回了小廚房,一碗熱湯下肚,四月頓時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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