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佰順身體僵硬地走出急救室，目光呆滯。

等在外面的那些行動隊成員無聲地站了起來，看向了顧佰順。秋哥也走到近前，略微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老郭他……”

顧佰順沉默許久，眼珠子動了一下，落在秋哥身上，輕輕擺了擺手。

秋哥瞧著他，嘴唇蠕動，卻沒有再說什么。

顧佰順目光呆愣，表情幾乎沒什么變化，目光在眾人身前掃過，聲音有些沙啞地吩咐道：“通知醫院，全力搶救我們的傷員，以及那些被抓的人員。同時，把商世勛押到全統局，準備進行審問。小秋，你讓警衛團的人去監獄那邊，按住商耀，避免他狗急跳墻。”

把這些事情有條不紊地交代完之后，顧佰順又扭頭看向了情報科的科長小張：“你親自來負責審訊，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明天一早之前，給我從商世勛的嘴里掏出所有口供！”

都說完之后，顧佰順這才邁開腳步，往醫院外面走去。

眾人都有些沉默，小張看了看顧佰順的背影，還想勸一下，輕聲喊道：“顧局……”

顧佰順頭也不回，擺了擺手：“讓我安靜一下。”

“……”小張閉上了嘴巴，沒再說什么，目送顧佰順帶著警衛走向了電梯。

“啪！”

就在這時，身后手術室的等也熄滅了，醫護人員推著郭正刀的尸體走了出來。一張白布蒙著他的身子，似乎在這一刻，這位草莽出身的猛將，終于能歇一歇了。

行動隊的人默默跟在旁邊，一路送郭正刀離開。

秋哥則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郭正刀被推遠，直到進了電梯，渾身忽然失去了力氣，咕咚一下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

此時，秋哥內心極其的難受，傷感，整個人坐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安靜。

雖然自己跟郭正刀不是一個派系的人，之前也沒什么接觸，但是近期因為內鬼事件，他和郭正刀頻繁接觸，幾乎吃住都在一起，又多次一起出生入死，讓二人之間的關系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

或許，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之間變得不太一樣了，是這一段時間的生死與共，讓這些兄弟們之間萌生了一種特殊的情感。

所以當知道郭正刀離開后，秋哥心里比想象中的還要難受。他心知肚明，這種危險的任務，肯定有人會死，但當死亡真正降臨在這些同伴身上的時候，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

秋哥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久久不能平靜。

半個小時后，全統局大院。

顧佰順獨自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不讓任何人打擾。秘書，警衛，都留在外面，沒有進來。

室內也沒有開燈，一片昏暗，顧佰順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整個屋子里，只有墻上掛鐘跳動的滴答聲。

此時此刻，顧佰順整個人還有點亂。在他的腦海中，還一直一直回蕩著郭正刀臨死前跟他說的話。

“人都是有感情的。理智上，你覺得他們是敵人，可在潛意識里，他們已經變成了你的戰友。這是沒有辦法割舍的……小顧，我希望你和那些老人都好……”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樣，一直在顧佰順的腦海中縈繞，仿佛是有人按下了復讀鍵，一次次地重復著。

也不知道重復了多久，顧佰順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緩緩點起一根煙，悶頭抽了起來。

近些年來，他能信任的，就只有當初父親留給他的這幾個人。一個老郭，一個牛哥。

這兩個人都不是什么軍人出身，甚至還是以前行走在江湖上的大匪。他們之所以愿意幫助自己，也是因為報恩，和出于對自己父親的義氣。

他們蹲過大獄，沒有家，也沒有根，就這么跟著自己，從來也都沒埋怨過什么。每次在自己需要支持和幫助的時候，也都是他們二人默默站了出來。

顧佰順覺得，牛哥跟老郭最初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替父親報仇。但是到了今天，在老郭臨死的時候，卻對自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有些事情，真的能放下嗎？

“吱嘎——”

椅子被撞開，顧佰順站起身來，邁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

“呼呼……”

一股寒風直接灌進屋子里，吹在他的腦袋上，似乎讓他清醒了一些。

窗外，遠處的龍城戰火燃燒，外圍的槍炮聲，在城內依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今天晚上，在這個城市里，死了太多的人。

顧佰順望著遠處的烈火，一次次想激發出內心深藏已久的那股仇恨感，但不管如何努力，此時心中涌現出來的，卻更多的是一股無力與悲傷。

“滋滋……”

香煙燒到了手指，顧佰順仿佛被刺痛一樣，慌忙丟掉了香煙，呆呆地注視著落在地上的煙頭。

他低著頭，回想著自己跟郭正刀從相遇到互相扶持的種種過往，一幕一幕仿佛放電影似的，不斷在腦海中閃過，定格，又消散。

許久之后，顧佰順眼含熱淚，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窗外，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在屋子里拉出一個孤獨的影子。

顧佰順擦了擦眼淚，掏出手機，翻出了電話本，猶豫再三，撥通了一個號碼。理智告訴他，此時不該撥通這個電話，但他還是忍不住。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便被接通，話筒里傳出一個男人沉穩的聲音：“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顧佰順聽到這個聲音，情緒瞬間崩潰，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他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道：“郭哥沒了……”

對方沉默許久，嘆息一聲：“唉……這就是命……”

二人又都沉默下來，對著話筒不再吭聲。

黑黢黢的辦公室，再度陷入了寂靜之中。

與此同時，華區，燕北的軍區醫院里。

王定遠推開病房大門，見到了坐在里面的蘇天御。見到他之后，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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