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掌柜是城里皮貨鋪的掌柜，他眼睛一掃，上手一摸，心里就有數了。

硝皮子的手法一般般，但架不住今年的皮子是真好。

他朝身邊幾個相熟的掌柜點點頭。

閆老二高聲招呼：“來來，別光看著，看能看出啥，都上上手。”

甭管懂不懂的，幾乎每個人都上來摸了一把。

據不完全調查表明，擼毛能使人身心愉悅，降低心腦血管疾病發病的概率……

摸過之后，在場的人確實挺高興的，看閆總旗的架勢，貌似不用攤派了，不動錢只動嘴皮子？可太中了！

氣氛升溫不少。

有人開始出主意。

“閆總旗手上的皮貨質量這樣好，不如將那些糧商全都請來，眼見為實，總有識貨之人，到那時競價而售，價高者得，以糧相抵，豈不兩全其美？”

閆老二點頭：“不錯不錯，將人都請來，看看咱的貨，用糧食結算，好啊！我沒意見。”

“咱們心急買糧，那些糧商可不著急賣！那幾家大糧商不好說動，倒不如私下里聯系幾家小糧商，先吃下他們手里的貨，落袋為安，咱們也更有底氣與之周旋。”

閆老二連連點頭：“對對，先談幾家，解解咱的急，要是真成了，可是幫了咱的大忙，得讓人好好翻翻，挑成色好的皮子給人家，價錢也給實惠些。”

他絮絮叨叨，端是一副厚道心腸。

大家伙互相偷偷遞著眼色。

給貨物分等，舍小求大，這閆總旗哪里實誠了？再精明不過。

有人暗自揣測，試探的問道：“到時我等也喊喊價？哄一哄場子？”

閆老二大喜過望，目光炯炯盯著說話那人，夸張的點頭：“再好不過！諸位掌柜鼎力相助，我也不能白讓大家忙活，這樣，我給大家伙抽水，咱不定量，不管賣多賣少，都按著賣價的五分抽成。”

掌柜們心思轉得很快。

按賣價，又沒說價，這賣多賣少，難道讓他們來定？

五分水頭，不算成本，只算賣價的話，著實不少了。

在座的這些掌柜，在虎踞經營多年，再不濟也能搭上一兩個糧商，要知道糧食買賣都是大宗交易，就沒有量小的。

來時都想好要出點血了，沒想到，不但不用花銷，反倒可能從中賺上一筆。

閆老二夾了兩筷子菜，又端起酒杯來，笑呵呵的與眾人道：“喝酒喝酒，都下筷子啊，這事急，也不忙這會功夫，咱邊吃邊喝邊琢磨。”

他吸溜抿了口酒，嘖嘖說道：“不瞞你們說，我家除了柴炭的營生，還做香胰子賣，名可好聽，叫‘暗香’，這香胰子買賣不大，可是吧，賣的還挺好，都差不多的香胰子，我家的就比旁人的賣的好，我就琢磨出一個道理來，不管賣啥，得叫著好聽，擺著好看，總結起來就倆字，包裝！”

他一指地上，道：“你們看，這些皮子隨意擺地上是不是瞧著挺不值錢，可那白的，對對，就是那一張，可是難得的白狼皮，要是在桌上鋪塊紅布，讓它拾捯好擺上頭，得瞧著多好看，賣的稍稍貴些，買家是不是也愿意多掏些銀子出來？”

掌柜們都盯著他，心說，剛剛是哪個說價錢給人實惠些，這就想法子提價了？

“閆總旗是想分出等來，掐尖賣高價？”左掌柜問道。

閆老二將身前的酒杯碗碟盤子筷子往前推了推，空出塊地方來，擺弄道：“那買了最上等去的，花了大價錢，咱不能做一錘子買賣，不能仗著今年的皮子好就拿人當冤大頭，但自降價錢更不妥，我想著，就拿孬的找補找補，半買半送，務必讓人家覺得這買賣做的值，不吃虧！”

他將酒杯、碟子和筷子都挑出來，分別放置。

“咱們做過生意的都知道，獨一門的買賣才好做，設身處地的為南邊的朋友想想，這買一樣，那買一樣多繁瑣，多麻煩，我覺著可以嘗試一下，給皮子分分堆，像是狐貍毛，鹿皮，兔子毛，咱們可以全找出來，單獨賣，也可以兩樣三樣的混著賣，如此一來，這三樣皮子集中在少數幾家糧商手中，他們運回去更能賣個好價錢，南邊的朋友賺到了錢，才能惦記著再來咱這，這買賣，不就越做越長久么哈哈哈哈！！！”

閆老二說了很多。

在場的人聽的入了迷。

上等次品配貨！

捆綁組合分組競拍實際賣價絕對高于真正價值！

還有銷售業績提成！

不讓買家掌握主動權，而是賣方敲定商品，杜絕多種類出貨，既能集中大批量傾銷，又減少了購買人群。

造成僧多粥少的局面！

掌柜們突然就覺得眼前的席面它不香了！

閆總旗這一套展銷競賣資深銷售人員的組合拳，一下子就讓在場的掌柜們燃了！

熱烈討論的聲音差點將酒樓的房頂掀翻。

是夜。

閆老二和老師借了城中的谷倉。

酒足飯飽之后，他與掌柜們各自行事。

后者讓伙計們將店里的桌椅板凳通通搬了來。

布店的老板友情暫借了紅藍二色的布，被閆老二命人鋪陳在桌案之上。

燒水的爐筒，茶壺，茶具，茶葉乃是城里的酒樓聯合贊助。

四周的火把將谷倉當中的空地點亮。

桌子橫豎列排的擺好，紅藍布鋪上，邊上整整齊齊的放上椅凳，再上一壺冒著熱氣的茶水，拎起來稀溜溜往茶杯里那么一倒。

別說，瞧著還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中間并著幾張大桌，當頭鋪著閆老二挑出來的尖貨，依次是按種類鋪展的皮毛，最末是尾貨，也就是閆老二話說的好聽，什么給買了尖貨的大買主找補的半買半送，實則是殘缺不齊處理不當禿了絞了的皮子。

左掌柜帶著伙計抓緊時間給皮子分等。

他唱等，伙計們像陀螺一樣的亂轉，往固定的位置扔。

羅大他們二十幾個人，有負責規整的，有負責數數的，有負責捆的，忙中有序。

康寅禮一手拿著冊子，一手持筆，記數，記等，記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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