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覺得今天的小聞尚書有些奇怪，今天的他冷著一張臉，雖然他平時也是這模樣，但今天更甚，跟他站一起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冷臉也就罷了，火氣還格外旺盛，直接噴了一個御史臺的愣頭青，噴得他羞愧得險些要去觸柱。

散了朝，他也沒如以前一樣直接去戶部，而是在殿外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個個從他身前走過的大臣。

大臣們更加心慌，戶部將要有大動作？小聞尚書這是又盯上了誰？

有心想問一問，可對上他那張冰冷的臉，就先膽怯了三分，誰也不肯上前了。

最后還是聞九霄原來的頂頭上峰被推了出來，“小聞尚書，還不走？等誰呢？”然后他就發現聞九霄眼神變了，好似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再要細看，卻望進深邃的眼波里……

“賀大人。”聞九霄拱拱手，“賀大人跟病馬監熟嗎？可知哪位獸醫的醫術最佳？”

賀正……

每一個字他都懂了，但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賀正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要找獸醫？”是這個意思吧？

聞九霄點頭，“正是。敢問大人可有相熟的獸醫？”

賀正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他一大理寺的，頂多跟太醫院打打交道，至于獸醫，他怎么會跟獸醫熟悉呢？

他剛要表示歉意，旁邊聽到他們談話的一人連忙道：“小聞尚書，病馬監徐獸醫的醫術最好，醫馬頗有一手。”

聞九霄望過去，“多謝！”然后對著幾人一抱拳，“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

望著匆匆而去的小聞尚書，幾個人非常納悶，“小聞尚書這是府上的馬病了？”不是，馬病了還需要小聞尚書親自過問？

這兩天平北侯府的氣壓有些低沉，因為大胖病了。

大胖只比聞西洲小一歲，今年十三歲了。對于人類來說，十三歲只是個少年，人生才剛剛開始。可對于狗來說，壽命已快耗盡了。

大胖是一只老狗了，它老了，毛色不如以前那樣亮了，行動也不如以前敏捷了，甚至四肢都不像以前那樣有力了……

這兩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它精神頭越來越不行了，老愛趴在窩里睡，連東西都不怎么吃了。才兩天，它肉眼可見地更加衰老了。

幾個孩子都喜歡大胖，尤其是余枝和聞西洲，大胖是余枝從山林中撿回來一手養大的，是她的“狗兒子”。對聞西洲來說，它是他的兄弟，是他的玩伴。

在山云縣的時候，他們不是沒機會養狗，可無論是余枝還是聞西洲，都沒養，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大胖。

“娘，大胖是生病了嗎？”花花揚起小臉問，因為大胖病了，這丫頭都不鬧騰了。

余枝摸摸她的頭，擠出一絲笑，“對，大胖病了。”病了，還有治好的希望。而老了，誰都無能為力了。她希望大胖只是病了。

“娘要找獸醫來給大胖看病，所以你要乖一點，別讓娘操心。”余枝輕聲叮囑。

小姑娘眼睛一亮，“好，花花乖乖的。娘一定要找到最好的獸醫，治好大胖。”

“好！”余枝又笑了一下，察覺有人拽她衣裳，轉身一看，看到了小兒子壯壯，“怎么了？”

“壯壯也乖。”小小的人兒拍著自己的胸脯，神情鄭重又認真。

余枝眼眶有些熱，她蹲下身把兩個孩子攬進懷里，親親這一個，再親親那一個。

最難過的人是聞西洲，余枝進了他的院子，就看到他隨意坐在地上對著大胖說話，“大胖，我后悔了，我要是知道在山云縣呆那么多年，我肯定會帶著你一起去。”

“大胖，我在山云縣遇到好多好多狗狗，可我覺得它們都比不上你。”

“大胖，你再堅持堅持好不好？你再多陪我幾年行不行？我還沒考舉人，還沒中狀元，我人生的高光時刻，你還沒有看到……”

余枝沒有上前，她眨了眨眼睛，慢慢退了出去。

她的大兒子是個重情的人，大胖，你就再多陪他幾年吧！

徐彥嶺被聞九霄找上的時候都懵了，“什么，給狗看病？不是，小聞大人，下官擅長的是治馬。”治狗真沒經驗。

“馬和狗不都是畜生嗎？會治馬就應該能治狗。”

徐彥嶺欲哭無淚，馬和狗能一樣嗎？可小聞尚書都親自來請他了，他敢不去嗎？

“下官試試吧，但下官不保證能治好。”徐彥嶺覺得這話得說在前頭。

聞九霄看了他一眼，“治不好也怪不到你身上。”

徐彥嶺跟著聞九霄到了平北侯府，當他看到大胖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嗎？小聞尚書這般著急看重，他還以為是多么名貴的品種，結果就是一條土狗！

事實證明，徐彥嶺擅長治馬，并不代表他也擅長治狗。他能看出大胖是病了，但找不到病因。

“下官實在是能力有限，無能為力。”徐彥嶺局促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若是平頭百姓家的狗，他倒可以試一試，可小聞尚書明顯對這只土狗看得很重，他就不敢輕易下手了，折騰壞了怎么辦？

寧愿無功也不能有過呀！

聞九霄沒有為難他，揮手讓他走了。看到兒子失望地表情，他道：“爹再多找幾個獸醫。”

“謝謝爹，戶部那么忙，還是兒子自己找吧，我讓府里的奴才都出去打聽打聽，肯定會找到能治好大胖的獸醫的。”聞西洲眼圈發紅。

聞九霄拍拍兒子的肩膀，無聲地安慰他。

當天半夜，萬籟俱寂。

余枝悄悄起來，悄無聲息閃進大兒子的院子，來到大胖的窩前。

即便是病了，大胖仍然警覺，全身的毛挓挲著。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它又趴了回去，嘴里輕聲地嗚咽兩聲。

余枝蹲下，摸了摸大胖的狗頭，“大胖，你病了，二胖可擔心你了。你們打小就在一起，你就再多陪他幾年嗎？”

“難道你不想看他中狀元嗎？打馬游街，可威風了。二胖長得好，我覺得中個探花郎也挺有面子的，是吧大胖？”

“有的狗狗都能活到二十多歲，你才十三，差老遠呢。大胖，爭口氣，再也做只長壽狗，二胖沒有什么朋友，你還是多陪陪他吧。你快點好起來吧！”

她一邊絮叨著，一邊把手放在它身上，這些年在山云縣攢得那一絲絲靈氣全都給了大胖。

尾隨而來的聞九霄和聽到動靜起來的聞西洲，只看到綠色的點點熒光沒入大胖的身體里。

聞西洲眼眶一熱，他閉上眼睛，在心里無聲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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