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取完了參片回去產房時,趙翠蘭已經是沒了任何力氣,只剩下雙眼通紅,默默流淚。
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好幾處,那都是一次次嘗試用力時候留下來的痕跡。
可沒什么用。
張司九有些著急。甚至開始懊惱為什么沒讓楊元鼎先研究一下產鉗。
這種時候,如果有產鉗,就可以上產鉗了!
雖然對孩子未必是好事,但至少大人的安全,可以得到更多地保障!
張司九把參片讓趙翠蘭含著,想了想,低下頭去對她說了句:「如果這個時候你放棄了。那外頭的三個人就可高興壞了。他們巴不得你死了,留下孩子呢。這樣,什么麻煩都沒了。你如果不甘心,就深吸幾口氣,等著下一次該用力的時候,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
珍娘抬起手肘抹了抹額上的汗,也跟著附和一句:「對,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偏不讓他們如意!你聽聽他們在外頭的叫喊,心里難道不憋屈?」
憤怒,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
但不管是什么力量,只要有了那股勁,也許就能把孩子一口氣生下來!
張司九和珍娘,這會兒都是這么盼望著的。
等到該用力的時候,珍娘立刻大喊一聲;「用力!別停!憋住氣!」
張司九也用力握住了趙翠蘭的手:「用力!」
這個時候,撕裂不撕裂的都顧不上了,她們只知道,如果孩子再下不來,只能硬生生憋死!而趙翠蘭也得死!
折騰這么久,趙翠蘭流了不少血,再繼續,就真的要跌破底線了!
趙翠蘭或許是真的從憤怒里得到了力量,這會兒上半身整個幾乎都在用力,甚至脖子都懸空了。
她奮力的嘶喊了一聲,憋著氣,臉上憋得通紅,青筋都冒出來,終于是一下子就將孩子推出了產道!
孩子滑出產道那一瞬間,趙翠蘭也用光了最后一絲力氣,整個人一松,頓時就跌回了產床上,只剩下了喘粗氣的份兒。
張司九只來得及鼓勵一句:「好樣的。你是最棒的!你好好歇一會兒,剩下的交給我們!想睡,就睡一會兒。」
這個時候,趙翠蘭的困,就是體力透支的困了。睡一會兒,反而是最好的。
然而趙翠蘭卻不肯閉上眼睛,甚至還用手指頭勾住了張司九的袖子。
張司九回頭,就看見了趙翠蘭渴望的眼神。
趙翠蘭明明什么都沒說,但那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她是想看一眼孩子的。
張司九卻不敢貿然答應。
趙翠蘭看不見,但她看得清清楚楚,珍娘的臉色不太好看。
而孩子,就在珍娘的手里。
珍娘這個反應,只說明孩子情況不太好。
因此,張司九只拍了拍趙翠蘭的手,安撫道:「等下剪完臍帶,擦一擦身上,就給你看。沒事的,孩子平安生下來了,你先養一養精神。」
趙翠蘭這才松開了手。
張司九快步走到了珍娘旁邊,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間,卻差點繃不住臉上表情。:
要不是知道趙翠蘭可能在看自己,她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孩子渾身都是青紫色的,一動都不動,一看就知道是憋得太狠了,缺氧導致的。
珍娘迅速和張司九對視了一眼。
張司九伸手接過了孩子,迅速將臍帶斷開,然后抱著孩子去操作臺上進行急救。
孩子心跳已經沒有了。
自主呼吸更是沒有。
張司九迅速伸手將孩子嘴里掏了一下,將孩子嘴里的粘液和羊水掏出,讓他
腦袋歪到一邊,而后就開始進行心肺復蘇。
不過,做這些的時候,張司九心里是一點譜也沒有的。
汗一滴滴的冒出來,張司九根本顧不上擦。
直到嬰兒自己抖動了一下,嘴巴也大張著,發出了小小的哭聲,張司九才宛如聽見天籟一樣,渾身一松——這可不就是天籟嗎?這是新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的宣告,是他跟這個世界打招呼的聲音!
張司九也幾乎是差點喜極而泣:本來以為都沒機會了!誰知道老天爺這么眷顧!
孩子哭出來后,張司九迅速的把孩子擦拭一遍,然后臍帶做好處理,就把孩子包起來,送到趙翠蘭的胸口去——在這里,孩子能聽見母親的心跳,而母親,也能感覺到孩子。
這樣的親密接觸,對于母子雙方來說,都是一個最能帶來安全感的事情。
果然,感受到了母親體溫和心跳的嬰兒,很快就止住了哭聲,不過依舊委委屈屈的癟著嘴巴,仿佛在跟母親撒嬌訴苦,說自己受的罪和辛苦。
趙翠蘭一直強撐著沒睡過去,這會兒目不轉睛的看著孩子,眼底流露出了強烈的愛憐情緒——這會兒在讓她說帶著孩子一起去死,她肯定只有舍不得!
誰也沒有取笑趙翠蘭。
反而,看著眼前這一幕,張司九也好,珍娘也好,都露出了發自肺腑的微笑——還有什么畫面,比此時此刻眼前這一幕更加美好呢?
張司九呼出一口氣:「真好。母子平安。」
珍娘點點頭:「是啊,真好。」
門外的聲音,也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來的。
珍娘感慨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做后續的工作。
這才是生產告一段落呢,還要等到胎盤下來,血流也正常,接生才算是真正結束。接下來進入產婦的產后休養。
張司九則是收拾了一些污穢端出去。
楊元鼎在張司九開門那一瞬間,就趕緊轉了個身,渾身緊繃著,一點不敢多看——那紅色,看多了他可受不住!
不過,何有光倒是不嫌棄污穢,反而一個箭步沖上來,就差伸手拉張司九了:「怎么樣?生了嗎?是兒子嗎?」
光看他迫切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期待兒子。
張司九打量了一下何有光。
何有光個子不高,沒有胡須,也沒有喉結,光看外貌,其實還不錯,感覺斯文白凈。
但想到他做的事情,以及現在他那副期待的樣子,那點斯文白凈,就變成了禽獸不如。
不過,孩子性別上,張司九也沒有必要撒謊,實話實說:「是個男孩。」
趙翠蘭生了個男嬰。
何有光一聽是個男孩,當即就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喃喃的感謝著老天爺,還虔誠的磕頭。
那樣子,要多誠心,就多誠心。
不知道的,還以為何有光是什么最虔誠的教徒!
當然,知道的,就只剩下了惡心了。
張司九覺得,這種惡心,大概也就是吃飯發現碗里還有半只蟑螂的惡心,才能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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