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手段處置苻郝林后,洗硯臺奉旨查抄苻氏,抄出奇珍異寶,古玩字畫不可計數,名下田產家宅盡數充公,當那封條貼在朱紅大門之后。
百姓們真的意識到,曾風光無限的八族之一,已徹底墜入塵埃。
苻清離走出洗硯臺大獄,習慣了里面的血腥和陰潮,再站在陽光底下竟覺刺眼,抬手擋了許久,才勉強習慣這光線。
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粗布長衫。
入獄時穿的錦衣華服早在刑罰之下變成了凝血的破布,這一身還是那位指揮使大人難得善心大發,著人送來的。
這種粗劣的布料換作以前,他府中的小廝都看不上。
可如今成了唯一能蔽體的東西。
獄卒來解開他的手銬腳鐐時碎碎念著:“你運氣可真好,進了洗硯臺的犯人,還是頭一次有活著走出去的。”
“出去后記得謝謝那位素大人,要不是她求情,你們這些姓苻的一個都逃不掉。”
“我幾位兄長呢?”
他問。
苻筠想起獄卒那冷嘲的眼神至今渾身發涼,“也不怕告訴你,最起碼都是流刑,有生之年你們是見不到了。”
“我父親……”
他話還沒問完,獄卒就不耐煩的打斷道:“昨日就被斬首了,苻郝林罪大惡極,你能赦免是陛下天恩浩蕩,就莫要再打聽他的消息,往后好好活著吧……”
苻郝林想到這兒心中哀涼。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偌大的盛京城,又哪里有他的容身之處……
苻筠失魂落魄的走出洗硯臺,下了臺階,正準備去午門外,熟料不遠處的馬車里走下一人。
執傘而來。
女子面容被擋去,陰影落滿肩頭,她腳步急促,很快到了近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似有所感,苻筠垂首后退兩步,準備繞過她。
他一動,那人跟著動。
再度將他攔住。
“為什么不看我?”
女子聲音傳來,苻筠通身一顫,忍住喉嚨的酸脹,合袖作揖,與她拉開距離:“臟污之人,不敢辱沒小姐。”
“苻清離,抬頭。”
周吟上前一步,將傘檐偏向他,遮住他頭頂的日光,苻筠下意識要退,剛一動作,她急忙呵道:“不許躲。”
許是她語氣太嚴厲,苻筠愣了下,倒是真沒再動。
短暫的沉默后,他悄悄將與她碰到的衣角扯了回來,難堪的閉上眼。
他不知道素嬈有沒有將話帶到,但她出現在這兒,敏感時期,絕非善事。
苻筠忍耐再三,低道:“小姐你……不該來此。”
“數日未見,你就想跟我說這些?”
周吟氣竭,“我不是三歲小孩,我父親和兄長說我不該,你也說我不該,到底什么才是應該。”
她從來都是最穩重端莊的高門貴女,隱忍克制,明儀守禮,再惱怒時也不過扭頭離去,不屑爭辯。
現在這般色厲內荏,紅著眼質問他,苻筠一時無措。
聽話里的意思,他大抵知道發生了什么,捏緊衣袖,不去看她的眼睛,“你父兄說的對,我現在是罪人之子,一介白衣……”
“苻清離!”
周吟痛心的看著他,“罪不在你,你學富五車,文采卓然,待人溫和存善,苻氏那些罪過,本就不該你來擔。”
“一姓之人,又哪里分得清楚。”
苻筠苦笑,他這些年只知埋頭作文章,卻不想父兄做了這么多荒唐事,他心有愧。
周吟看他自我放逐般的消頹,知道此痛非三言兩語能夠撫慰,遂換了個話題,“你認苻氏之罪,那我呢?”
“你這般行事,是要棄了我嗎?”
說到正題,苻筠心中滴血,饒是再艱難,他也不能害了她,他剛準備說話,周吟就道:“你可知我兄長問我是不是要為了你背棄家門,我是怎么做的?”
苻筠怔然回頭,驚訝的看她。
周吟迎著他的視線道:“我給爹娘叩首,自請除名離家,只求你一人,你現在看著我,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棄我不顧。”
她話說的強硬。
但緊抿發白的唇角泄露了她的緊張情緒。
“你……”
苻筠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張了張嘴,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為什么要這樣。”
他從不敢奢望她的心意。
即便她同意了這門婚事,他心中也一直是不安定的,這么些年,沒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堅持。
周吟看著他,面上的僵硬散去,浮現抹不易察覺的暖意:“有個人跟我說過,要珍惜眼前人,我從前不懂這個道理,現在懂了。”
“他們以為我答允婚事,是因對謝瀟棠心灰意冷,急于找個人療傷,你也那般想過吧?”
苻筠眼睫輕顫,不知所措:“我……我不介意。”
她選他,他很高興。
“我介意。”
周吟凝望著他,正色道:“苻清離,你聽清楚,我答應婚事只是因為我想嫁給你,和旁人無關。”
“為,為什么……”
苻筠還是不懂,驚喜來得太突然,好似做夢一般。
周吟抬手輕撫他的臉頰,連日的牢獄之災使得他看上去疲倦而滄桑,但再狼狽也掩飾不過他骨子的溫柔謙和,她能感覺到這人在細細的顫抖。
似是不安,又似是期待。
她心中刺疼而憐惜,輕道:“苻清離,你那么好,我知道我一定會心悅你的。”
“或早,或晚。”
最后四個字極輕,像一片羽毛掃過心尖,苻筠的心跟著顫了顫,一股前所未有的歡喜充斥了他的胸膛。
數年守候,一朝圓滿。
苻筠眼中發酸,他始終盼望的人終于肯回頭看他,可為什么偏偏是這時候。
“吟兒。”
他花了許久整理好情緒,“你真的想好了嗎?我如今……或許會拖累你。”
“別這樣說。”
周吟露出抹笑意,忐忑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不論后面發生什么,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還記得那時我被她們嘲笑,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你來找我時說了什么嗎?”
苻筠思索了片刻,也淺淺一笑:“我說,后山的桃花開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年桃花灼灼,開的極美。”
周吟道:“明年,我們再一起去看。”
“好。”
苻筠應聲,接過她手里的傘,替她擋住日光,思索片刻輕道:“我想去找父親的尸身,替他入殮下葬。他不論做錯了什么,身死罪消,為人子者,總要保全他最后一份體面。”
“應該的,我陪你一起。”
兩人登車而去。
今天別等了寶子們,因為計劃出現了問題的,導致我后續的情節排布全亂了,老實講,我現在也不知道新的一卷從哪兒下筆,我得捋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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