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是誰家的小女娘,學別人來行俠仗義來了?”
馬車另一邊,一群身穿短打之人圍過來,看見婦人手中的銀票,目光經過牙行主事,又落到陸微芒身上。
“明知道這家有麻煩,還敢買這座山,就是跟我們趙家作對,難道不怕你們走不出這邛崍縣嗎?”
那領頭之人倒是謹慎,見陸微芒身后一群黑衣護衛,直覺對方不好惹,所以不敢先動手,只言語恐嚇。陸微芒面嫩,萬一三言兩語給嚇住了,他們也省得一場沖突。
陸微芒卻沒有廢話,直接眼神看向一旁的丁毅,丁毅繃著臉,一揮手,他身后的黑甲衛如猛虎下山般撲上去,那群身穿短打之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黑甲衛反剪雙手,如串粽子一般,給栓住了。
牙行主事傻眼,連忙湊到陸微芒身邊,“小姐,這群人都是趙家村村民,為首的就是趙家村村長的兒子,趙家村眾人異常團結,您抓了這幾個,一會兒說不定全村人都得拿著鋤頭過來拼命。”
那為首之人聽了牙行主事的話,又色厲內荏的抖起來,“沒錯,我勸你快放了我,再將那地契給我賠罪,咱們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否則,萬一您這千金貴體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磕了碰了,我可不敢保證什么。”
雙拳難敵四手,陸微芒看向丁毅,只見丁毅昂著下巴,一臉自信,“不用管那些人的聒噪,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太給力了!陸微芒心中歡呼。
單是她自己,肯定要瞻前顧后,但是她現在有人有錢,還有權,還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怪不得霍京一天天板著臉不假辭色的樣子,自己不過狐假虎威就敢如此肆意,霍京天生泡在權勢中長大,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現在在軍中又有威望,有自己的親軍。如果陸微芒有這些,那真是天下之大,何處不敢去,權貴雖多,誰也敢去踩他們一腳了。
意淫著霍京的美好生活,陸微芒坐上自己的敞篷馬車,示意牙行主事趕車回城。
沒想到還沒動身,就有一聲悲鳴響起,一個七尺男兒,身著青衫,像炮彈一般沖過來,抓著石姓婦人的胳膊,上下查看,邊看邊碎碎念,“淑秀你沒事兒吧?受傷了沒有?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只管關上院門別出來,有什么事兒等我回來再說。你放心吧,昨日邛崍來了兩位貴人,待我跟他們搭上線兒,就再也不用怕那趙家了。”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那石姓婦人也不好意思的抽回胳膊,“夫君,我沒事兒,是這位小姐,將那前來找事兒的趙家眾人制服了,她還買了咱們家的茶園,你看,銀票!咱們有錢給爹治病了!”
那男子這才回過神,平復了些激憤的心情轉身沖妻子指著的小姐看過來,“你,你不是京都來的貴人嗎?”
陸微芒看著面前有些呆氣的一身青衫的男子,有些好奇,“你知道我?”
那男子躬身拜見,“學生宋慶生,是本地的童生,家父是宋家村的村長。您遠道而來,昨日在下正好在悅來客棧見過令兄妹,所以認得您。”
后邊被綁著的領頭之人見宋童生回來,不老實的動作,想引起宋童生的注意,奈何他們都被黑甲衛塞住嘴,說不出話來。
宋童生聽見動靜,往被綁之人那邊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只躬身向陸微芒行禮問答,態度之謙卑,讓一旁的牙行主事有些傻眼。他可是知道自己這個朋友的,讀了半輩子書,平日里說話做事都有些讀書人的傲氣,今日這是怎么如此卑躬屈膝?莫非這小娘子有什么來歷不成?
牙行的目光在眼前二人身上打轉,宋童生卻一點兒都不在乎,他的注意力都在陸微芒身上。
陸微芒見宋童生的做派,知道他是有所求,否則,不用向著自己一個小女娘說明來歷,又如此謙恭。
陸微芒沉吟一下,一時拿不準是帶著宋童生回城還是就在這里說話,眼前的宋童生明顯有話要說。
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陸微芒起身,站在敞篷馬車上遠眺,只見為首一人一身玄色衣服,正往這邊趕來。
陸微芒展顏一笑,好了,既然人齊了,也別回城了。想著這些,抬起胳膊沖遠處的霍京招手,霍京勒馬停住,看向陸微芒笑靨如花的臉龐,她早上還在生氣這會兒又天真親昵,陰晴不定的樣子,還真是難以捉摸。
陸微芒卻仿佛忘了自己早上還跟霍京發過脾氣,雖然是以演戲的名義,“你來了!正好,這里有一汪好水,你可以嘗嘗。”
沒一會兒,陸微芒和霍京,還有宋童生三人,就進了茅草屋坐下,丁毅林琛帶人守在屋外。
“宋童生有話直說,這是我兄長,他是我們家拍板兒的人。”
霍京看了一眼陸微芒,又扭頭看向宋童生,一臉慵懶的淡漠模樣,“說吧,何事?”
那宋童生對著霍京越發畢恭畢敬,連凳子都只坐了一個邊兒,陸微芒都替他累的慌。
“您二位,一定是沖著蜀郡到羌族的商路過來的,對嗎?”宋童生開口,雖然是問句,但是卻是肯定的語氣。
霍京表情不變,低頭喝著茶水,似乎心神都在眼前的茶水上一般。
那宋童生不以為意,接著說到,“我從年輕時,就開始在各地游歷,最遠到過木雅草原。那會兒商路上偶爾會有幾個活不下去的苦命人去闖大渡河,去木雅草原尋一線生機。這十幾年來,當初闖草原的人活下來的人越來越多,就有不少膽大之人開始在這條天塹之路上行商,比如趙家村的村民,他們當初就組了一個十個人的商隊,最后只有趙家村村長的兒子活著回來。不過,他活著回來之后,就發財了,不但籠絡了縣衙的巡檢跟他一起發財,還大肆購買茶山,為以后在這條商路做大做強做準備。我年輕時沒有說服父親出去闖蕩,現在被趙家人逼得幾乎家破人亡,也豁出去了。如果您信我,我可以帶隊前往木雅草原,給您沖鋒陷陣。如果我死了,請您看在我這條命的份兒上,對我的家人照顧一二,如果我僥幸回來了,我要的也不多,每次收益的百分之一,就可以!”
說完,他一臉堅毅的看著面前的霍京和陸微芒。卻不知,他的偽裝出來的堅毅有幾分成色,可以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陸微芒不吭聲,半晌,霍京才開口,“如你所說,趙家人已經有了走商的經驗。我為什么不跟他合作,反倒要跟你這個“書生”合作?”
宋童生臉色漲紅,他似乎是第一次向別人推銷自己,面對質疑的時候,臉色漲的通紅,卻沒有放棄,而是接著說到,“那趙家人跟眾多走商之人都是蠻干,他們都是走投無路,出去找活路的人,也有不少亡命天涯之徒,他們走商,就是拿命去填。我不一樣。我從小的志愿,就是如徐霞客一般,走遍這蜀郡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因此,從我十五歲如父親期望的那樣中了童生之后,這十幾年來,我幾乎走遍了蜀郡的每一座山,認識每一座山上的人。所以,如果我帶隊行商的話,絕對不會拿人命去探路,您交給我的貨物,我一定百倍給您帶回來!”
陸微芒疑惑,“你既然有這個本事,為什么不自己去做?”
那宋童生臉色再度爆紅,讓陸微芒不明所以,她扭頭看向霍京,霍京嘆氣,“他有把握,但不是百分百的把握。面對未知和風險,躊躇不前才是常態,而且他還有父親和妻子。像你當初在豐縣和南陽郡時的行事,那樣破釜沉舟,才是極少數。”
“哦~”陸微芒恍然。每個人想法不同,行為模式也不一樣,強求不得。
霍京起身,“既然你有想法,就拿出你的誠意。你的麻煩我會幫你解決,我們這次過來,是有大事要做,說不定天大的機緣就讓你碰上了,但是能不能抓住機會,還要看你自己。”
“謝少主!”那宋童生突然這么說到。
陸微芒的眼睛劃過這位宋童生,跟著霍京往外走去。
只見霍京召來丁毅,拿出一個腰牌讓他查明趙家村勾結巡檢,霸占茶山之事。丁毅領命而去,霍京翻身上馬,又向陸微芒伸出手。
陸微芒有些遲疑,看向一旁剛才拴著敞篷馬車的地方。那牙行主事剛才見霍京過來的場面,早就架著馬車顛顛的走了,他只是跟宋童生有些交情,但是不多,沒必要陪著他走下去。所以陸微芒此時已經沒有了座駕。
猶豫了一瞬間,陸微芒伸出手,霍京一用力,陸微芒就落在他胸前,眾人策馬回城。
“你是怎么想的?”
回到房間,陸微芒有些忍不住問道。
“信息還太少,等丁毅還有其他打探消息的人回來,我們再定下一步計劃,這段等待的時間,可以讓那宋童生暫且試一試。”
陸微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她今日出去,見識了一點點權勢弄權之下,眾人百態。
權利在大多數眼中是餓了三天的人拿到的散發著麥香氣的松軟的大饅頭,很少有人會拒絕它。
那邛崍縣巡檢不過九品芝麻官,尚且可以逼得人走投無路,陸微芒眼中光芒明滅,心中反復思量,她此時心中隱隱有些想法,但是還不成熟,霍京說的對,信息還太少,不要心急,待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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