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剛過,靜悄悄的陸府內宅點起燈火,黑洞洞的夜在陸府范圍內,變得明亮如白晝。
“阿姐,你起來做什么?還有長風,別忙活了,接著去睡吧。”
陸微芒整夜幾乎沒有睡踏實,丑時的打更聲剛過,她干脆起身,來到成陽院中,沒想到阿爹,管家還有長風都在成陽院中匯合了。
“我睡不著,還是過來幫忙收拾一下才放心。”
陸微芒一邊回答成陽的話,一邊往他書房走去。
卻見書房中,兩個竹籃已經整整齊齊的收拾好。筆墨硯放在一起,還有另一個籃子中的點心。
成陽跟著阿姐來到書房,陸青山和長風也跟著進了房間。
“沒什么要收拾的。多的東西貢院也不會讓帶。”
成陽籃子提起來,看著家里人,“我這就去貢院了,你們也別跟著忙了。”
成陽清瘦的身體中,似乎有大大的能量,此時陸家眾人都面色肅然,唯獨他神色如常,仿佛這次出門,不是去考試,而是去書院一般。
陸微芒不放心,擺擺手跟成陽說到,“反正也是睡不著,我們干脆跟著你去貢院門口吧。看著你進了貢院,我們再走,不然心里不踏實。”
成陽無奈,“阿姐,你看誰家參加春闈的子弟,還讓家里人去送的,沒得讓人笑話。”
陸微芒堅持,“阿姐沒見過春闈,你讓阿姐開開眼,我們就遠遠的在馬車上看,不跟著排隊。”
陸青山也是點頭認同,“就是,咱們老陸家也出了讀書人了,我今天跟著你去一趟貢院門口,回衙了好跟那幫大老粗顯擺顯擺。”
長風雖然暗暗的打了個哈欠,還是睜著眼睛,表示自己堅決要去。
成陽無奈,只得讓這一大家送他去考場。
二月的清晨,穿著單衣在院中,人瞬間就凍透了,成陽卻不肯加衣服,只說這會兒習慣了,進了貢院才能手腳不僵硬。
陸微芒披著披風,心里一邊暗自吐槽這不人性的科舉制度,一邊緊跟著成陽往府外馬車上而去。
馬車上也并沒有火盆,一大家子擠在一起,好歹暖和了些。
陸微芒家在東城,貢院在東城北邊兒的角落,平日里就是個破落的大院子,也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闈之時,才熱鬧這么幾天。
管家趕著馬車,行走了差不多兩刻鐘,一家人就到了貢院門口。
陸家離得近,來的早,但是貢院門口還是排起隊來。
陸微芒驚嘆,“咱們來的夠早了,難道還有人子時過來排隊嗎?”
成陽從馬車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身體,跟阿姐說著話,“這也是正常,這幾日整個大乾的舉子都來到了京都。這貢院子時就開門,有心急的自然來的早。咱們來的也算早的,若是再晚些,說不定要排多久的隊呢!”
成陽說著話,示意貢院門口的幾條來路上,昏暗的燈籠映照下,有接連不斷的馬車過來,或者是舉子步行而來。
成陽拿過籃子,不再多等,“我先進去了,再耽擱一會兒,估計要排很久。”
說罷,成陽就掂著竹籃,走到了隊伍末尾排起隊來。
眾學子雖然都是單衣簡行,但是門衛卻檢查的分外仔細,等輪到成陽,已經過去了一刻多鐘。
成陽將竹籃交給監察之人,又解開衣裳讓衛士檢查。
陸青山在隊伍后面,只看的眼睛冒火,“真是不是自家人不心疼,這么冷的天,穿著單衣還要解開。”
檢查完畢,成陽不緊不慢的系住衣裳,取回自己的竹籃,沖遠出的陸家人擺擺手,就進了貢院。
成陽的身影消失在貢院門口,陸家人才終于上了馬車往回走。
“這朝中的文官也是腦子有病,非要將春闈設在二月。每年二月倒春寒,他們怎么不來試著挨凍?”
陸青山恨聲到。
“就是!”
長風也跟著憤憤不平。
沒辦法改變的事,陸微芒一般不發表意見,但是此時忍不住有些同仇敵愾,“因為他們是這么考出來的,便不允許后來的學子們好過一點兒!”
陸家眾人無論多么心疼氣憤,也是沒有辦法,他們替不了成陽。
回府之后,眾人也沒了睡意,到了校場消磨時間。
陸家眾人在校場時,也是身著單衣,活動開之后,渾身熱氣蒸騰,穿不了厚衣裳。
活動過后,陸家眾人收拾一番,吃了早飯,該上衙上衙,該進學的進學。
春曦堂中,火墻未熄,陸微芒在暖融融的春曦堂辦公桌案上,不出意料的睡著了。
霍京從早朝回來春曦堂,就看到了睡的正香的陸微芒。
他當下輕手輕腳的準備退出去關上門,卻不妨陸微芒在外面根本睡不踏實,一點動靜,就讓她驚醒起來。
“你下朝了?”陸微芒揉揉眼睛,跟門口的霍京打招呼。
“早起去送成陽了?”
霍京干脆進來屋里,將門關住,免得熱氣散出去。
“嗯。子時剛過,成陽就起來了,我昨天幾乎沒睡,干脆也起來送送成陽。”
這幾日京都城中,有參加春闈的人家,最重要的就是這件事。霍京雖然不用參加春闈,但是因為小舅子今年春闈,也很是關住。
“我看成陽鎮定的很,反倒你跟陸大人不淡定。你想想,若是你自己參加春闈,會如此坐立不定嗎?”
陸微芒坦然,“若是我自己考,才不會這么掛心。”
“這便是了,你們難道對成陽沒有信心嗎?他可不是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這點兒饑寒,對他來說是尋常事罷了。前幾日我去府中見到成陽,他可是淡定的很。”
陸微芒點頭,“話是這么說,但是咱們家就這一個讀書人,這不是跟著緊張緊張嘛,過了這幾天,再想感受這氛圍,可能得等成陽他兒子了。”
陸微芒撓撓頭。
其實他們緊張也不僅僅是為成陽。就是覺得作為考生家長,應該做出個緊張的樣子來。
就好比端午節,人家吃粽子,踏青,祭屈原,他們也跟著做。要的就是這個氛圍。
霍京一臉了然的樣子,“做樣子,參與氛圍是可以,就是別做戲做過了,反倒耽誤成陽。”
陸微芒“嘿嘿”一笑,“我這里沒什么,就是阿爹那里,入戲太深,可能這會兒,正跟同僚吐槽這春闈規制呢!”
那邊陸青山果真如陸微芒猜測的一般,跟自己的同僚大吐口水,“咱就說這文官也是有狠心,他們當年受的苦,非要這后來人也嘗一遍才行。可憐我那成陽兒,從小就是文曲星料子,在書院,哪個先生不夸他?那春闈就是手拿把掐的,就因為這該死的規制,生生要受這九天的罪!九天啊!”
陸青山這邊指天罵地,捶胸頓足,四周的同僚卻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最后還是往日里跟陸青山喝酒最多的大人看不下去,一腳踹過去,“別顯擺了,顯擺一早上了,讓咱們耳根兒清凈會兒吧。”
“就是,咱們知道,你家成陽是個文曲星,行了吧?”
“就是,你也就是沾兒子的光,去了那貢院門口一趟,回來這頓吹,有本事你自己進貢院考,回來再跟咱們幾個說,咱們才佩服你呢!”
忍受陸青山吐槽一早上的眾大人紛紛吐槽。都是經年的老狐貍,陸青山這給他們演聊齋呢,不過有個好兒子去了貢院門口一趟罷了,這給他能耐的。
陸青山撓撓頭,嘿嘿一笑,“嗨,老伙計們,這說的哪兒的話,不過是咱家成陽春闈考試,我看不過眼吐槽幾句罷了。您幾位要是不愛聽,我不說就是。”
眾人見陸青山消停,也懶得理他,低頭做事。
長風這里最單純,心里為自家大哥擔心,身體卻實誠的在夫子課堂上睡著了,被夫子叫起來,一頓訓斥。
兵荒馬亂的九天過去,除了在府中喝參湯補覺的成陽,陸府其他人,都絕口不提貢院的事兒了。一個是怕給成陽壓力,另一個,也是陸微芒的好日子,就在眼前。
陸府從二月底開始,到三月初,一個月的時間,都在府中布置。一會兒陸青山覺得府中院落的地磚不鮮亮,要換地磚,平整地面,一會兒管家覺得府中這燈籠樣式不時興了,要換這市面上最新鮮的樣子。
府中的花樹也沒逃過,被成陽長風拿著梯子剪刀,修剪一新,將可能枯敗的枝葉全部提前修整。
還有府中的游廊,重新粉刷,連馬廄都沒有逃過,重新規整擴大。
等從府中內院修整到大門,等將大門粉刷一新,掛上紅綢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三月十五,陸府的喜事,近在眼前了。
正門紅通通的裝飾起來之后,陸續有人上門道喜幫忙。
陸青山的同僚還有陸微芒和成陽的同窗,都過來,能幫把手的幫把手,實在找不到下手改進的地方,就磕著瓜子兒四處察看是否有紕漏。
大門口這里迎來送往,側門后門也沒閑著。不時有府中下人匆匆出門,這是突然想到了還缺什么了。還有各路商販,上門送陸府早就定下的各種鮮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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