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睡了一天一夜了,再不起來,肚子不餓嗎?三哥,這碗粥來來回回熱了三次了,不如我們兩個分著吃了,等阿姐醒了,我給她抓魚吃吧?”
一個帶著些狡黠的童聲
,在陸冉冉耳邊嘀咕了半天了,陸冉冉還是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
“再等等吧,早些時候,我明明看到阿姐起身坐了起來,可能有些傷心過度,太虛弱了,所以才又昏睡過去。你要想吃,待日頭再低一些,去族長家拿了哺食,我的那份給你。”
饞饞的聲音再起,虛弱道:“那倒不用,我還不是很餓,就是怕浪費了。天氣炎熱,過了晌午飯餿了就不好了。”
兩兄弟在陸冉冉床前小聲的說著話,床上躺著的陸冉冉卻有些堅持不住了。
她早上如常想起床鍛煉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座土屋中,周遭雖然有夏日陽光照射,屋里還是有些昏暗。用胳膊撐著身體起來,卻發現胳膊變成了細細的青白色,陸冉冉看著自己細瘦的胳膊,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瞥到屋外有人影閃過,就本能的躺回床上,想等沒人的時候再行探究,結果,兩個小的端來一碗粥,死心眼的非要守在床邊,等她醒來不可。
雖然不曾細究竟,但早上那匆匆一瞥,和現在渾身的虛弱饑餓感,讓她明白,她應該是穿越了,畢竟是資深小說迷了,這點她還是有常識的,雖然她既沒有車禍,也沒有絕癥,就是在自家小院兒里午睡一下就稀里糊涂穿過來了。
陸冉冉躺在床上,想著自己可能做過的缺德事,怎么會穿到這個貧苦之家,明明有大把前輩都是小姐公主之類的不說身份地位,最起碼衣食無憂吧?
想來想去,除了自己大齡未婚這點好像跟鼓勵政策稍有出入,別的沒有了吧,納稅也是按時納稅來著,總不能是因為踩死螞蟻所以懲罰她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一聲響亮的肚鳴聲響起,讓整個屋子為之一靜。
陸冉冉強忍著羞恥感閉緊眼睛,全當自己真的昏迷著,沒聽見。
她旁邊的兩個稚兒卻不放過她。
“三哥,二姐這是醒了嗎?肚子響應該是醒了吧?”
昏睡的人哪有饑餓感肚子會邊睡邊響的?
于是小的這個興沖沖的起身,想要撲到二姐身上。
大的連忙起身阻攔。
“別…”
…一陣寂靜。
大的去護二姐的肚子,不讓小弟撲上去,小弟偏偏劍走偏鋒,趴到二姐的床頭,用雙手撐開二姐的眼皮。
陸冉冉雖然用力閉緊眼睛,但是哪知道死小孩兒手勁兒那么大,一下子就把她的眼皮撐開,露出她咕嚕嚕轉動的黑白分明的眼球。
陸冉冉被撐開眼球,剛好和護著自己肚子的“三哥”對上眼。
莫名的尷尬在空氣中彌漫。
“三哥,你看,二姐醒了!”
小弟維持著撐眼皮的動作,費力的扭轉身體,向三哥炫耀。
又扭過頭,跟陸冉冉不過隔著幾寸的距離,機靈的大眼睛看著自己二姐,雙手還堅持撐著二姐的眼皮,裂開嘴巴,得意著說到:“二姐,原來你醒了。”
陸冉冉的眼皮都被他撐的酸了,啪的一下,拍開小孩兒的手,認命的坐起來。
本來她還想偷偷打探一下目前的狀況的,現在被打亂計劃,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阿母在哪里,我有話跟她說。”
作為一個對自己,對環境一無所知的成年人,陸冉冉打算跟這家的大人交涉一下,如果“失憶”這個借口行不通,那就愛咋地咋地吧,反正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家姑娘去了哪里,自己就莫名其妙的過來了,如果他們不信,非要認為自己中邪或者什么的要處置自己,也隨便,說不定自己還能趁勢回去呢。
“二姐,都怪我們拖累你和阿母了,要不然,阿母早就可以找一戶好人家改嫁,二姐也不必跟母親分開,留下來照顧我們兩個。”
小的這個嘹亮的嗓門哭嚎起來,因為距離太近,陸冉冉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
不過從這個小孩子的話中,陸冉冉知道了,原來這家沒有大人的嗎?那自己是不是有機會?
陸冉冉拿眼睛看向另一個眼圈雖紅,卻還是相對沉穩一些的小男孩兒。
這兩個小男孩兒看外貌,跟自己妹妹的兒子差不多大,也就是五六歲左右,應該好糊弄。
“阿母昨天早上就跟著舅舅走了,二姐忘了嗎?你就是沒有攔住阿母和大姐,才暈厥過去,昏睡到現在的。”
說到家人離散,大的那個男孩兒眼淚也止不住了,抹了一把眼淚,又強撐著說話。
“如果不是二姐太傷心激動暈厥過去,舅舅和母親大姐想走也沒有那么順利。不過,也不怨阿母和大姐,別人家的男人死了幾個月娘子就改嫁了,阿母已經在我們家守了好多年了。要不是阿母想帶著我們這些拖油瓶,也不會拖到現在。這次好容易舅舅找了一個條件殷實的人家,允許阿母帶女孩兒嫁過去,二姐也該跟大姐一樣,跟著過去。我們兄弟兩個有族里照顧,總不會餓死的。別家出徭役的都陸陸續續來信說死在了戰場上,想來阿爹也不例外,要不然也不能這么多年沒有音信。當初阿爹讓二姐看著這個家,如今阿爹都死了,二姐也不用再守承諾。待吃了這碗粥,有力氣了,尋了舅舅,讓他把你也送到臨縣去找阿母吧。”
男孩兒越說眼淚越多,大滴大滴的留著淚,陸冉冉卻不厚道的越聽越興奮。
雖然面上也不受控制的流著眼淚,心里卻著實松了一口氣。
母子分離的痛讓她感同身受的流下淚,但是這家里沒有大人,只有兩個稚童,應該好糊弄。
陸冉冉重整旗鼓,裝模作樣的擦了擦聽男孩兒說話流下來的眼淚,直接開口,“把粥端過來。”
男孩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的那個倒是機靈,二姐肯吃飯,應該是好些了,于是手腳麻利的端過來旁邊小幾上的一碗粥,遞過去給陸冉冉。
陸冉冉接過來一看,心里想著,真該讓那些賣粗糧的商家看看,什么叫粗糧,一邊端起來,就往嘴里倒。
自己這具身體里沒有油水,餓起來內臟火燒火燎的難受,忍著喇嗓子的感覺,一碗粥下肚,陸冉冉心中淚流滿面,前世都是吃幾口的,現在一碗粥下肚,肚子里還是空的難受。
陸冉冉端著空碗看向大弟,這次男孩兒也擦干了眼淚,但是卻搖了搖頭。
“誰家都不富裕。族長能每日兩頓按時給我們飯食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要不是前幾年一個同鄉說隱約聽說阿爹被提拔出息了,估計我們都要餓死在家也沒有人管。”
陸冉冉聽了雖然失望,到底收斂起再吃一大鍋的欲望,揉揉肚子。
“嗯,還好。”
接下來,陸冉冉就旁敲側擊,問兩個弟弟這里的環境。根據兩個弟弟東一言西一語的話,陸冉冉對這個世道有了基本的了解。
這是一個連年戰亂的年代,前些年徭役稅賦重的不得了,家家戶戶都是忍饑挨餓的過日子,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就是因為徭役被征走,起初說的不過是去兩三個月修城墻,哪知一年又一年,如今五年過去了,起初一二年還有逃回來的同鄉帶一絲半縷的消息,說是陸家郎君身材魁梧,又是獵戶出身,在戰場上被提拔出息了,領了一隊人馬,村里人都十分開心。
亂世之中,有同族同鄉之人有能力,整個宗族鄉里都會受益,于是陸家很是過了些被人恭維幫襯的日子,雖然孤兒寡母,但是無論是田地家里,都不用太過操勞,如果不是如此,陸家的女主人王娘子也不會守著家人老小過這許久。
眼看一年年過去,陸家郎君的消息斷了,也不見有人來接陸家老小。恰逢這兩年干旱,亂世中又沒有官府接濟,大家自己的日子都自顧不暇,陸家便門庭冷落,日子艱難下來。
今年陸家雙親陸續過世,王娘子也守不下去了,便想改嫁,找個出路,她自幼貌美,不然也不會嫁給在村中人才能力都出眾的陸家郎,本來不缺人家,但是她卻想帶著孩兒們改嫁,這年月本來就艱難,四個孩子讓一些小有資本的人家望而卻步。
還是王娘子的弟弟說動了陸家族長,說是要給陸家郎留個香火,萬一他光宗耀祖的回來了,總不能連兒子也沒有了。
族長考慮再三,同意由族里出面,照顧兩個小的,王娘子改嫁才終于成行。
誰知昨天新夫家接王娘子走的時候,陸家二娘連哭帶鬧的不許,說是答應父親了,要守好家等他回來。
眾人連拉帶勸的,才制住小娘子,讓王娘子帶著大閨女改嫁走了。本來王娘子還想帶著二女兒,結果二女兒不愿意,又天生神力不好降伏,好容易把她制住了,帶到夫家鬧起來可沒有這么多人能拉住她,遂含淚只帶著大女兒走了。
陸冉冉聽到這里,看了兩個小的一眼。
“阿母扔下你們,你們不怨阿母嗎?”
陸冉冉從兩個小的的話里,聽不到一點怨恨,頗有些驚訝。
“隔壁狗蛋兒阿母,他爹死了一個月,就改嫁了,把他扔給他奶奶。阿母為了我們,已經守了五年,要不是今年實在活不下去,阿母也不會扔下我們。”
大的那個這么說到。
小的噙著手指,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陸冉冉。
“阿姐留下就好。要不然我們晚上睡覺,會害怕的。”
陸冉冉心中五味雜陳,摸了摸兩個小的的頭。
“以后阿姐養你們。”
小的那個把占滿口水的手指拿出來,伶俐的吐槽。
“阿姐,族里只肯給我們兩個飯吃,想讓你跟阿母走,早上的粥都是我跟三哥從嘴里省下來的。”
陸冉冉臉上的微笑裂開,“沒事兒,你們不是說阿姐天生神力嗎?等阿姐恢復一下,學父親上山打獵養活我們幾個,總能把我們養活下去的。”
“但是,父親走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把弓箭等東西都帶走了。沒有工具阿姐怎么打獵?而且阿姐也才九歲,不比我跟三哥大幾歲…”
陸冉冉徹底笑不出來了,不敢用力,拍了拍手下的圓圓的腦袋,“總有辦法的…”
“阿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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