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著晶瑩剔透的冰糖興奮不已,陸微芒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成了。
不枉她前世七零八落的看一些志怪新聞,有趣的小實驗之類的東西,現在總算派上了用場。要不然,她一個收獲十幾年教育的人,來了古代竟然只能扛大包養活自己和弟弟,真是要被諸位穿越前輩笑死了。
心里大石落下,陸微芒抬頭看向眼睛閃閃發亮的程默,“接下來,可以交給你嗎?”
程默看向陸微芒,兩個人對視之中,似乎有些信息隔空傳遞一般,半晌,程默點頭。
從上次那晚,程默快速的反應,利落的殺伐,還有動手時,那精致的小匕首,都讓陸微芒明白,眼前的程默不是一般的小乞丐。
而她又對一些基本常識了解的不太清楚,所以能有程默出面,當然再好不過。
“跟我說說你的計劃吧,我好決定下一步怎么辦。”
程默雙手背到背后,似乎有意佝僂的身軀一下子挺了起來,再加上他本來就比陸微芒身量高,有因為流浪身材瘦弱,干凈的青色粗布穿在身上,似乎一下子因為站姿的一點點改變,整個人也挺拔俊秀起來。
陸微芒看著雙目有神的程默,囑咐成陽把糖收起來,三個小的一人一塊兒,不要多吃,就跟程默去了外面商談。
三間正屋,陸微芒帶著兩個弟弟,在東側屋的大床上一起睡,程默帶著妹妹在西屋,正中間的屋子則擺放著一個大大的木桌,用來當餐桌。
這會兒陸微芒用桌子上的大茶壺給兩人各到了一杯水,才接著說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背景,但從那個精致的匕首,和你平常的舉止來看,你家不是富戶就是世家,反正是比我們有規矩體統多了,我們姐弟三人就是從豐縣下面的小村里出來的。”
陸微芒斟酌的話說完,程默端著茶杯淡笑著不說話,陸微芒也只好接著說下去。
“冰糖這種東西,你肯定是比我更了解其價值,所以冰糖的銷售,可能要更加依靠你。”
程默放下茶杯,點了點頭,“我想著前期我們本小力弱,還是先盡量不惹人注意,可以找些在郡府出沒的行商之類的人群,既能賣上價錢,在這南陽郡中也不顯眼。等我們有了本錢之后,就可以到郡城外面的村子直接收甘蔗招人,大批量的做冰糖。我當初堅持來南陽郡,就是因為這里距離產糖之地更近一些。想必那個時候,我們應該有一些本錢,可以自保了。”
陸微芒將自己的打算說出,程默卻一直不說話,似乎在想著什么東西。
陸微芒干脆實話實說,“你覺得哪里不對,盡可以說出來,我也是第一次做這些,紙上談兵,沒有經驗。”
程默見陸微芒似乎有些心急,這才搖了搖頭,“我方才不說話,不是覺得你計劃不好,而是想著,你說你是豐縣下面的小村出身,但是你認字會算,又會制糖,想必你父母出身不凡。”
陸微芒想起自己曾說跟父親學的認字,有些嘴角抽搐。在這個九成九不識字的社會,她這樣確實有些驚世駭俗,怪不得程默想的多。但是沒有辦法,想過的好一點,只能如此。
陸微芒干笑著想解釋兩句,卻被程默抬手阻止,“你不用解釋,我當然信得過你。雖然從你身世來說,有些離奇,但是你品性堅韌,行事利落周全,不管多辛苦都帶著兩個弟弟,多少成年人都做不到,德行就更加不用說了。父親教導過我,看一個人,除了看他的出身,還要看言行舉止品性。所以我才會去涉險幫你,跟你一起來到南陽郡。既然上天讓我們相遇,現在又必須相互扶持的生活,那我們確實應該坦誠一些。家父是河東程氏之人,此次來荊州是被舉薦到荊州一地當縣令,本來想著戰亂平息,路上應該無礙,結果卻遇到了山匪。打斗中,父親讓我帶著妹妹先走,自己留下抵抗。我跟妹妹在豐縣停留了三個月,留下暗號等待,平時不敢露出一絲行跡,卻沒等來父親的消息,也沒有人找過來。眼看支撐不住,結果遇到你這么個好心人。”
程默搖頭感嘆,“自己都沒得吃了,還每日拿麥餅給我。”
陸微芒聽到,也有些訕訕。
她從前世帶來的習慣,在自己身上確實有些不合時宜。
“好了,以前的不說了,你的計劃我了解了。明日我就出門探訪一番。咱們有冰糖這個利器,以后總能過的容易些。”
陸微芒不知道,正是因為她毫無保留的在程默跟前,完整的演繹了一遍冰糖的制法,才讓程默有感而發,打開心扉。
在這個時代,白糖尚且是某些人手中的圈錢利器,何況是更加剔透純凈的冰糖?陸微芒能把冰糖制法全無保留的拿出來,那他程默,還有什么可藏著掖著的?
接下來,程默先去布莊做了一身衣服,然后日日穿著它出門探訪,結果不過三五天的時間,就讓他找到了地方。
有一群北方豪客,最近在南陽郡采購黑糖,因為這里是蔗糖產地,所以會無論是糖的品質還是價格,都格外吸引人。
找到了目標,程默也沒有心急,而是默默等待他們辦完自己的事,離開南陽郡的當天下午,才跟著出城攔下那一行人。
陸微芒跟在程默身后,也穿著新做的衣袍,做男裝打扮。
雖然別人一眼能看出她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女娘,卻不妨礙她身負神力,可以給程默做個護衛,以防意外發生。
“這位小哥,你攔下我們,所謂何事?”
這群商人中,上前走出一人,面白無須,未開口先帶笑,顯然是長袖善舞之人。
這人上前,看了程默一眼,又打量陸微芒一圈,發現是兩個目光清正的半大少年,首先就放下心,這才笑盈盈的上前說話。
程默也不多說廢話,直接一擺手,陸微芒從袖籠中掏出一包用來包點心的紙包,打開遞給程默。
“先生請看。”
程默遞過去,這商人伸出手接過,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似乎疑惑這兩個少年打什么主意,才把目光放回紙上。
一看之下大驚,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晶體,對著陽光看了一眼,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再放進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碎,表情立刻變得熱切起來,主動招呼兩人往一邊說話。
男子身后的商家看此人有些神秘的舉止,忍不住跟上來,一起探究。
等他們驚奇過后,這團團笑臉的男子已經跟程默聊起了重點話題。
“小兄弟有多少,我錢某人都收了。”
這兩個半大少年找過來,亮出這新奇的糖,不是賣糖還能為何?所以錢某人也不廢話,直接詢問貨源。
他身后幾位也默不作聲的跟上來,想分一杯羹。
錢姓商人向自己的同伴們看一了眼,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又看向程默,還掃了一眼身后的陸微芒。
不管他有何想法,程默和陸微芒都不想節外生技,直接開價,“白糖一包五十文,而且經常供不應求。此物是家里研制的新品,不但晶瑩剔透,看著不凡,尚且用它做菜做點心,甚至是直接食用,都不會出現白糖食用過多上火的現象,不但不上火,跟雪梨配合燉湯,能清肺去火,是滋補佳品。”
程默說了一番此物的好處,吊足了眼前人的胃口,又馬上轉折,“不過此物制作不易,只得了少量精品。”
“所以…”
“所以怎樣?”
錢姓商人急切問道。
“一包兩百文,只有三百包。”
程默干脆利落的亮出底牌。
錢姓商人一愣,心里快速計算一番,嘴上卻習慣性的打太極,“是否太貴了一些…”
程默卻不再說話,只微笑著看著眼前之人。
看眼前少年不接話不好糊弄,錢姓商人讓兩人稍等,自己回去商量。
其實這點貨他自己就可以吞下,但是他們幾人共同進退,有好貨總不能吃獨食,一番商量之后,很快回來,“這樣,三百包太少,我回去不好打開局面。而且你后續貨源…”
“全力生產的話,每旬可得五百包。”
“我們全要了,這是定金。另外小兄弟目前手上有多少貨,盡管拿出來,不然,我們兄弟幾人不夠分。”
五百包聽起來很多,其實如果換算下來,還不到一百斤。
陸微芒去一旁三小只守著的隱蔽角落,掂出一只巨大木箱。
這箱子體積雖大,但是一個成年人用力還是可以抱起來的,但是陸微芒卻單手提了過來,隨手一放,木箱下塵土飛揚,顯然不輕。
錢姓商人似乎被陸微芒這一手鎮住,看不出她細瘦的身體,兩指就能掐住的小胳膊,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如此輕松的提起這巨大木箱。
商人向一旁的車隊招手,讓牽來一輛馬車,用一個空箱子,開始數。
一群人七手八腳,很快數清,“這是一百兩銀票,外加五十兩定金。十日之后,我這管家回來提貨,到時候?”
“此時此地,我們再次交易。”
“好!一言為定!”
兩方人馬各自心滿意足的離開。
“錢兄,為何給如此多定金?”
眾人不解。
“我們在南陽徘徊多日,可曾聽過這“冰糖”的消息?”
“不曾。”
“這兩個少年,身長玉立,舉止有禮,衣飾卻不大妥當。我猜,定然是某個有根底的家族落難出來的,這才拿出家傳的新鮮東西出來。這是我們的機會,拿定金穩住兩個少年,先把貨攏在手里,即使以后不能獨享貨源,一段時間也夠我們開拓市場,結交豪客了,趕緊回去,放出消息是正經。”
“錢兄高見…”
…
那邊怎么議論,程默和陸微芒不知道,但是他們切切實實拿到的銀票是真的。
從紙上到實踐,再到真切的拿到銀子,這之前,兩人心里都沒底,此時此刻,兩人的心,才落地。
“以前高談闊論,國家大事也是信口說來,如今,這一百多兩就讓我如此激動,真是人窮志短…”
程默看著手上的銀子,搖頭苦笑,陸微芒卻沒那么多感慨,她只知道,她以后可以買房置地,在這個時代帶著兩個弟弟,安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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