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愁也沒有辦法,時間還是來到了三天后,三月二十一,霍京冠禮當天。
這日是休沐日,陸青山帶著閨女陸微芒進宮參加冠禮,成陽和長風在家。
看著自家馬車緩緩而行,長風擔憂的對二哥說到,“總覺得這幾天的緊急補課,阿姐沒有聽到心里去。”
這三天,兄弟兩人連同陸老爹,將肚子里,關于京都權貴人家的風聞八卦,能想起來的,全部灌輸給陸微芒。
但是他們口中的八卦,無非就是誰跟誰家仿佛上一輩人定過親,后來沒成。至于為什么沒成,中間橫生了什么枝節,他們也是一知半解。
八卦這種東西,聽別人繪聲繪色,仿佛身臨現場般的描述,那才能聽進心里。只一兩句概括結果,那哪里能聽得進去。
所以,陸微芒就死記硬背,帶著一肚子對不上號的八卦,出發了。
“別擔心,不行你一會兒可以去找吳娘子,讓她帶著你。”
陸青山糾結很久,終于說到。
陸微芒擺擺手,“阿爹,我可沒那么沒義氣,為了自己出賣您。您就放心吧,今日秦宣他們肯定會到。不行我就拉著秦宣跟我一起。他從小跟著秦侯夫人在內宅長大,出現在女人那桌,也不突兀的。”
陸青山這才松口氣,“那就好閨女,你有這么個愿意陪你的朋友,也是你的福氣啊。回頭分紅,多給人家些。”
陸微芒額頭黑線。陸老爹只知道閨女跟秦侯三子秦宣合伙做生意,至于掙多少錢,具體數字不知道,只知道很掙錢,而且閨女占大頭。這次他隨口說讓些分紅,如果知道要讓多少銀子,恐怕就說的沒那么容易了。
“阿爹,您就別操心我的生意了,分紅我會看著辦的。”
“嗯,生意的事阿爹不管。但是到底也倚仗著秦家。咱家掙幾年錢就夠了,該讓些分紅就讓一些。”
“嗯,我會考慮的。”
陸微芒輕聲道。
一路說著話,來到了宮門口。父女掀開馬車簾,站在馬車上往前一瞧,“嚯”,這實在是宮門口地方寬敞,要不然,非得堵出二里地去。
陸青山又開始皺眉。這么浩大的聲勢,人員又多又雜,自己閨女真的應付的來嗎?想著,不由得看向自家閨女。只見陸微芒還在沒心沒肺的踮著腳往前看,試圖找到一兩個自己的熟人。
“閨女,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
透過一輛輛馬車和馬匹,陸微芒點點頭,她所見全部是不認識的人,而且龍行虎步,氣勢非凡。
看來今日不好蒙混過關了。
“您放心,我從這會兒就低調的往里走,非必要不抬頭瞧人,反正我不認識人家,人家也不認識我,想來也不會特意尋我麻煩。”
兩個人鵪鶉似的縮著脖子,商量老半天,這才抬腳往宮門口而去。
跟著一位小黃門,父女兩個低著頭,走在兩側高高的宮墻聳立的甬道上,規規矩矩的往后宮走。
兩個人不斷的使著眼色,都不敢開口說話。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甬道走到頭,又是兩道門,走到第一個門,來到一處大大的廣場處,據說這里是前朝和后宮的分割處。再往里走,過了第二道門,就是后宮了。霍京的冠禮,就在乾德殿舉行。這里是皇帝在后宮處理政務接見親近大臣之處,反正陸青山是沒有機會來這里過。
陸青山被留在乾德殿,陸微芒跟著小黃門接著往里走,走到鳳儀宮,陸微芒知道,自己應該是到地方了。
小黃門帶著陸微芒一路來到鳳儀宮正殿門口,進去通報。陸微芒只覺得脖子低的狠了,感覺酸痛難當,卻硬生生垂著頭,不敢活動。
沒一會兒,有人宣她進殿,陸微芒跟在小宮女身后,往殿內而去,雖然沒敢抬頭,余光卻看到不少錦衣華服的身影坐在兩側,似乎正在跟皇后湊趣說話。
“皇后娘娘,陸微芒陸小姐到了。”
“學生拜見皇后娘娘。”
陸微芒有些緊張,習慣性的躬身行了個學生禮。
這下子,殿中嗡嗡的聲音為之一靜。
“完了。”陸微芒垂著頭,閉了閉眼。說錯話了,今日本來想好了要盡量低調些,行禮的時候周全些,結果一緊張,就下意識將行了四年的學生禮拿了出來。
“我記得你。”
皇后娘娘緩緩開口。
“在我面前行學生禮的小女娘,只有你一個。”
“皇后娘娘見諒。”
陸微芒垂著頭,不敢動作。
“好了,今日是個好日子,大家都不必拘禮。你父親去了前殿,聽說你又甚少出入后宅,恐怕今日殿中之人,你一個都不認得。過來吧,到我跟前,有不認識的,可以問本宮,本宮可以為你介紹一二。”
陸微芒有些頭腦發白,“謝皇后娘娘。”說完,僵著身子,走到皇后身后站好。
殿中眾人神色不明,大家都不知道為何皇后對這陌生的小女娘如此客氣。但是她們對陸微芒這做派有些聽聞。
“這位莫不就是陸微芒陸小姐?”
國子監學生的身份還挺明顯的。
“正是。”
皇后答到。
“聽聞這陸小姐整日騎馬射箭,風吹日曬,還以為是個粗糙的女子,沒想到,竟也是個白嫩的小女娘。”
陸微芒今日一襲菡萏色衣裙,想要特意弱化自己身上的銳氣,為了顯得合群些,還特意帶上了精致的金鑲紅寶石步搖,小小的寶石珠子垂下來,確實讓陸微芒動作小了些,不敢亂動亂扭頭。
“聽說,陸中郎將為了陸小姐姐弟三個,整整四年沒有續弦,果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臉龐中就透出些普通女娘沒有的銳氣。”
這是京中流傳的關于陸老爹的八卦。畢竟陸青山堅持不娶親,也是京中一些人嘴中的閑話。
這年月,女子守寡和離都想馬上再找一個,偏偏陸青山素了四年,京中不乏對陸青山的各種猜測,有心毒嘴快的說他戰場上傷了身子,有故作清高的,說他為人清正,不想委屈孩子。還有說陸青山在愛慕京都寶月樓花魁,情根深種的。
反正,各色傳言都有。
這世道,只要想造謠說嘴,你左腿先邁步,都有人能給你編排出個一二三來。
陸微芒只嘴角微微一笑,不顯得那么生硬,但是也不說話,由著堂上眾人議論。
她除了皇后,一個都不認識。而且這些人座位離皇后這么近,肯定地位很高,她干脆不會說就不說了,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哪想到有人偏偏不依不饒。
“怎么,陸小姐竟是個啞巴不成?咱們說了這么多,竟還沒聽見陸小姐回一句呢!”
如果可以,陸微芒這會兒只想說,“沒錯兒,您就當我是個啞巴。”可是她不能。
“學生見人少,嘴巴又笨,還請海涵。”
“這不是會說話嗎?我還當你不會說呢。笨些也無妨,陸府內宅不像個樣子,現在也是自食其苦。”
陸微芒心底嘆了口氣,沒有地位,想安靜也不行。
“敢問這位夫人,您是給我父親介紹過某位淑女,我父親沒同意嗎?”
場中眾人驚的張大嘴巴,似乎沒想到剛才還如同鋸嘴葫蘆般的小女娘,這會兒抬起眼睛說話,竟然如此有氣勢,還是開口就懟現場的重量級人物。
那剛才不依不饒的女人有些張嘴結舌,“我何時給你父親做過媒?”
“那就好。我還以為您媒人沒當成,不好意思問當事人,所以專門問我這個晚輩呢。好叫您知曉,我只是個晚輩,對父親再娶的想法不是很清楚,您還是有機會親自問我父親本人吧。”
那婦人漲紅了臉,皇后扶額,及時打斷,“來人,去前面看看霍將軍來了沒有,時辰快到了,可別錯過吉時。”
這次霍京冠禮,特意讓欽天監算好了良辰吉日。本來去年皇后就要召霍京回京舉辦,但是當時邊關有變,情勢不明,所以沒來得及回來,今年剛開年,皇后就給霍京下了最后通牒,必須提前回京,所以,才有了這次成行的冠禮。
眾人知道皇后對霍京的重視,因此不再說話,只剛才那婦人,還是用手拍著胸脯,眼睛瞪向陸微芒,似乎被陸微芒的話,說的有些氣不順。
“回稟皇后娘娘,霍將軍已經來了,正在往大殿這邊過來。”
“嗯,知道了。”
皇后揮手,讓小黃門退下。
“諸位先移步偏殿喝茶,咱們待會兒再說話。”
眾人識趣告退,陸微芒走在最后。
“陸姑娘先別走,我有些話要問問你。”
不管其他人的眼色,陸微芒只覺得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真的怕去了偏殿,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給吃了。
還好。
“你怎么越大,說話越直?你父親真該給你娶一位母親,好好教導與你。”
皇后雖然這么說,但是神態語氣都沒有偏見,陸微芒也不反感。
她一向對皇后這樣明艷大氣的美人沒有抵抗力。
同樣的話,一位面目可憎之人說出來,跟一個顧盼神飛的大美人說出來,效果能一樣嗎?
陸微芒自己其實很有些顏控的。長得順眼的人,怎么說都行。長得不太順眼的人,最好彼此以禮相待,否則容易起沖突。因為不順眼一般都是相互的。
“回皇后娘娘的話,在下,那個,我,學生剛才是實話實說,真的不會說話,不是假的。為了不得罪人,我都已經盡量低眉順眼了,誰知別人好像抓著我不放一般,我也是沒辦法。”
霍京自小在皇后跟前長大,進鳳儀宮跟回家一般。這次一進來,就聽陸微芒磕磕巴巴跟皇后說話,皇后扶著額頭,似乎對陸微芒十分沒有辦法。
見霍京進來,皇后長長的嘆了口氣,“果然是元白有先見之明,讓我將這陸微芒放在身前。否則,由著她的性子,這會兒恐怕已經得罪一大票人了。”
霍京還是一副波瀾不驚面無表情的樣子,“您非要讓陸將軍帶陸姑娘進宮,當然有義務照看一二了。否則陸姑娘出了什么差錯,您恐怕好心也辦壞事了。”
聽了霍京的話,陸微芒抬頭去看皇后,她也想知道,為什么皇后特意讓自己進宮,難道還是三年前那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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