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欣雨的行李箱里有兩現成的設計圖，但是她并沒有拿出來。

不能給大隊干部們一種設計是件十分容易的錯覺，太容易得到往往不會珍惜。

與隊里的干部們約好五天后給設計圖，至于劉順提出的給設計報酬，劉欣雨搖頭拒絕了。

不是她不想賺錢，而是不能賺這個錢。

她要是敢收這個報酬，絕對會被人在后背罵得體無完膚。

當然劉欣雨并不在乎被人在背后罵，畢竟她不生活在這里，甚至以后回來的次數會更少，但是她得考慮陳招娣他們，她總不能將陳招娣他們全帶京城去。

她倒是想，也曾經與陳招娣提過，但是陳招娣十分堅決地拒絕了她，甚至連劉欣雨提議的接他們去京城住上幾天的提議都被否決了。

中國人鄉土情節太重，沒幾個人愿意背井離鄉。

更何況劉家還有個制襪廠，按陳招娣的話說，就是“離不得人呢！”

送走大隊干部，陳招娣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劉欣雨道：“既然隊里主動提出給你報酬，為何要拒絕？這幾年隊里那個廠賺得可不少！”

劉欣雨挽著陳招娣的胳臂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頭道：“要是奶肯帶著全家一起去京城，我倒是可以狠狠地收一筆報酬。”

陳招娣默了默，她比劉欣雨更了解村里那些長舌婦的尿性，但是她又實在看不得劉欣雨一而再再而三地吃虧。

“全家搬去京城還是免了。等你二叔二嬸能把廠管好，我和你爺去京城住上一段時間。最好那個時候你結婚有了孩子，我和你爺去幫你帶孩子。”陳招娣輕輕拍了拍劉欣雨的手道。

劉欣雨沒想到說著說著陳招娣又轉到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話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道：“奶，我還沒去看過咱們家的制襪廠呢，奶陪我去看看唄。”

如此生硬地轉移話題，陳招娣心里哪能不明白，只能再次輕輕拍了拍劉欣雨的手，暗自長嘆了口氣，帶著劉欣雨往后院去。

雖然制襪廠建在劉欣雨家的后院，但是前院后院卻是相對獨立的。

在建廠之初，前后院就進行了隔斷，當然這個隔斷只是針對別人，劉家自己人卻是可以通過一扇小門自由出入的。

陳招娣拿出鑰匙打開前后院之間的小門，帶著劉欣雨從制襪廠的邊門進入生產車間。

一座大廠房里錯落放著二十多臺電動織襪機，幾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工人戴著帽子和口罩在機器之間穿梭，雖然遠不如劉欣雨參觀過的襪廠那么整潔，卻也還算有序。

劉欣雨沒有生產間里久待，實在是因為她沒戴口罩而生產間里粉塵有點大，進來沒多久，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奶，生產間里粉塵太大，對人身體有害，也有安全隱患，得在多裝幾臺大功率的排風扇。”見陳招娣似乎并不贊同，劉欣雨只能耐心地與陳招娣舞臺事實講道理，最后道：“奶，這真的不是危言聳聽，剛才講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我知道咱們這個廠四年了從來沒有出過事，但是以前沒出過并不等于沒有隱患，更不等于以后也不會出事。一旦出事，那就可能是人命。如果出了人命，這個廠基本就完了。”

劉欣雨的幾個實例把陳招娣聽得膽戰心驚，她確實不懂當然也不可能想到生產間的粉塵達到一定的濃度遇明火會引起爆炸。

雖然每年縣里都會派人下來檢查安全，但是這種檢查每次都是走過場，好酒好菜一頓招待，合格書就到手了。

劉厚興和劉青松偶爾還會在生產間門前抽煙，以后可不敢讓他們這樣做了。

這萬一真的哪一天粉塵的濃度達到了劉欣雨剛才所說的爆炸極限，遇到明火可就說爆就爆，那可就真的要人命，出大事了！

陳招娣當即就找來劉青松，把劉欣雨的那一番警告一一傳達給劉青松。

劉青松雖然懂得不多，但是他聽得進勸，得知粉塵達到一定濃度遇明火會引起爆炸之后，當然也是嚇出了身的冷汗。

他可沒少在生產間的門前門后抽煙，有時候甚至在生產間里抽煙。

說起來真是算他們命大，一直沒出事。

不行，他得趕緊讓方明去采購大功率的排風扇，盡快把排風扇安裝到位，而且還要在管理條例中添加嚴禁在廠區抽煙這一條。

剛才向陳招娣建議在生產間安裝排風扇的時候，劉欣雨是真的很擔心陳招娣會不以為然或者陽奉陰違。

直到確定陳招娣和劉青松把自己的建議放在心上并且馬上著手落實，當然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從這件事，劉欣雨發現自己在這個家似乎很有話語權，心里難免有那么一點點小得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制襪廠的事先放一放，劉欣雨與陳招娣打了聲招呼，騎上自行車直奔方家莊。

劉欣雨到的時候，留芳被服廠里十幾臺縫紉機無一空閑，“噠噠噠”火力全開。

方靜正背著孩子埋頭裁剪，背上的孩子應該有一歲多了，倒是乖巧的，此刻正安靜地啃著自己的手指頭自娛自樂。

看到劉欣雨進來，小小的孩兒歪著頭看向劉欣雨。

一雙琉璃般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詢問劉欣雨為何而來。

劉欣雨對著小孩兒微微一笑，沒想到小孩兒對著她咧開小嘴也呵呵笑了起來，小手重重地拍打著埋頭干活的方靜。

方靜罵了小孩兒一句，空出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小孩兒的小屁屁，示意小孩兒別鬧，她得趕緊把面裁剪出來，把活安排下去，然后去張劉村向劉欣雨認錯。

就算再難為情，她也得主動認錯，是她的疏忽導致留芳被服廠差點破產，讓劉欣雨蒙受損失。

背上的小孩兒才不管媽媽此刻的心情，依然拍打著方靜的腦袋，嘴里伊伊呀呀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方靜把最后一剪裁好，一邊放下手中的裁剪大剪刀一邊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鬧騰什么呢，就不能讓我安靜地干會活？”

待她直起腰來，抬手正要擦一擦額頭冒出的細汗，這才發現門前站著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她。

“欣雨……”方靜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眼睛又酸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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