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一條臭鰍都想要對著龍門濺躍時,不止是敖縝,就連其它海族,都有一瞬間的愣神。
若不是場合氛圍不對,他們甚至想要揉揉眼睛,仔細看看這究竟是不是臭鰍……
敖縝更是被驚得忘記了先前的教訓,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漸歇后,他才抹了抹眼角,哭笑不得搖了搖腦袋,“宋瀾衣啊宋瀾衣,就算那條臭鰍再有靈性又如何?血脈乃是一道森嚴的關卡。從古至今,從來沒有過臭鰍躍過龍門,蛻去凡胎,化作真龍的例子。”
宋瀾衣踏浪而行,背負雙手,遙望遠方,看向那條不斷逆流向上的臭鰍。
眼看它濺躍至半空中,又看它頹然跌入江中,再看它二度飛撲而上,好似夜色中的飛蛾撲火,明知逆風執炬,有燒手之患,然而為了心中的火苗,甘愿被烈火焚燒,甘愿被世人恥笑。
以至于……甘愿被敖縝一類天潢貴胄,用一種嬉笑怒罵的語氣,站在命運的制高點,嘲笑它的平凡,它的普通,它的雄心壯志。
然而……平凡、普通、雄心壯志,從來都不是嘲笑的理由,從來……都不是原罪。
當臭鰍滿身鮮血,尾部痙攣,在半空中朝高處掙扎那一厘米的剎那,它的視線與宋瀾衣的眼神恰好碰撞在半空中。
這一刻,宋瀾衣突然有了一種莫大的震撼,以及涌上心頭的明悟和激蕩。
隨著時間流逝,江面上躍龍門的游魚逐漸減少。
更多的,不過是力竭之后,潛入江底,等待他日再戰。
剩余的魚群,無一不是壯碩有力,加之血脈非凡。
然而就在這樣的游魚中,那條灰撲撲、瘦小的臭鰍,愈發顯得引人注目起來。
人族肅容望向臭鰍,就連一部分海族也再難笑出聲。
敖縝的眼神閃爍不定,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這不可能!
臭鰍怎么可能會變成龍?
若是真能如此,豈不是萬物都可成龍?
可是……萬一呢?
萬一臭鰍真的能變成龍呢?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人料到,宋瀾衣能從朔北苦寒之地走出來,憑借普通的血脈,普通的家世,硬是殺出一條滾滾血路,一路走來,她手下牽連的尸骨亡魂,幾乎可以壘作數個京觀。
而這,誰都沒有想到!
今日……是否還會如此呢……
敖縝心中思慮不斷,最終偷偷看向宋瀾衣,一咬牙,擠破指尖,幾滴帶著碧色的龍血飚射而出,直接涌入半空中的那些游魚。
幾乎是瞬間,蟹十八猛地反應過來,臉色難看,大喝道,“敖縝!你什么意思?你若要中途干預躍龍門的過程,這場賭約就罷休。誰愛玩誰玩去!就沒你這么輸不起的人!是不是個男人!”
什么叫輸不起?
若不是賭約涉及一整座海外方島的利益,他敖縝又豈會這么不顧臉面,親自下手干預賭約過程?
敖縝心中腹誹不斷,只不過面上仍然嘴硬得要命,“誰不是個男人了?我本來就不是人,我是龍!”
“而且,賭約中,事先也沒有說過,不能中途插手啊。不過是幾滴龍血罷了,你自己沒有,還要大驚小怪作甚?”
這話講得好沒道理。
但是敖縝偏偏就是這么一個胡攪蠻纏的家伙,就算是沒有理,他都能掰扯出三五分來。
宋瀾衣聽到這里,終于轉過頭,看向敖縝,意味莫名道,“可是你自己說了,化龍過程中,可以插手的。此話當真?”
宋瀾衣的反應與敖縝預估的截然不同。
不知為何,他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但是話已說出口,他只能點頭。
宋瀾衣深深地看了敖縝一眼,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細微的笑容。
她立于江面,青裙飄飄,大聲灑脫道,“紙筆,來!”
秦公早就憋氣良久,見狀,更是大笑。
只見他取出一支龍紋金鱗墨筆,拋擲給宋瀾衣,揚聲,“小宋大夫何不以江水為墨,天幕為紙,寫下銜華佩實!”
宋瀾衣深吸一口氣,目露回憶之態,“我曾夢中際會,夢見有詩一首,今日……就落筆于此處山河。”
語罷,她手中墨筆兀地放大,鼻尖輕輕蘸取江水,就見宋瀾衣以揮毫潑墨的姿態,落下銀鉤鐵畫般的字跡,狂放灑脫,只第一個字落下,字體就綻放璀璨金光。
有人凝神看去,嘴中不由得吟誦出聲:“金鱗豈是池中物……”
半句落下,臭鰍身上灰撲撲的鱗片,突然綻放驚人的光彩。
再次半句落下。
“一遇風云變化龍。”
江闊云低之下,風云陡轉,狂風呼嘯,墨云低沉,好似緊貼江面,要天地合一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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