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鬼蜮,人言可畏啊!——果戈理《死魂靈》
黑夜降臨,孑孓獨行。
更加肉眼可見的是人造太陽的光輝在逐漸減弱,這說明它的能量在耗盡。
而醫院的夜晚從來都不是安安靜靜的,病房里總是壓抑的。
夜半時分,總是有幾輛救護車來來往往,現在的夜晚滿打滿算正好是十二小時,蘇小小和云遐一直陪在林溯的病床邊。
蘇小小和云遐倚在窗邊的墻上從上往下看去,是一輛又一輛的車,或是規整,或是雜亂的停在下面,偶爾有人路過,也是邁著急匆匆的步伐。
這不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俯視這座城市,遠處色彩斑斕的燈光交相輝映,車流不息,是歲月靜好,是一片祥和。
他們很愛這個世界,也很愿意履行作為神明的義務。
但是有的時候不是你以為的就是所有人以為,總有一些人會站在上帝視角去剖析你的所做所為,來以此彰顯自己。
大大小小的錯誤都被放大至無數倍,各種負面信息迎面而來,說句實話,有時候真的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如今看向這樣美好的場景,他們有一些舒暢,因為他做的一切都有了最好的意義。
他們自認為是悲憫的,不會去想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
但是無論是凡人還是神明都是血肉之軀,心寒總是有的。
輕柔的月光灑在前方的玻璃上,映在蘇小小和云遐的臉上,像是撫慰。
“云遐,趁著鬼門還未關閉,我們去冥府走一趟吧。”蘇小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溯,受了驚嚇的少年還在睡著。
“嗯。”云遐點了點頭。
片刻之后,二人就已經到了冥府入口之一——神桃樹下。
世人皆知冥府有五大入口,分別是鬼門關,火燭之路,神桃樹下,幽都山和酆都城。
其中知名度最廣的當屬鬼門關,鬼門關雖名為關,但實際上卻是一座高達千丈,堅不可摧的牌樓,牌樓上面橫書蒼勁有力的“鬼門關”三個大字,牌樓兩邊永遠有十八個鬼王看守,任何陰靈鬼物都不可能從鬼門關逃出。
鬼門關乃冥府本源所化,作為陰陽兩界的入口,天然就有著神奇的力量,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只要手中持有冥界發放的路引,便能喚出鬼門關,進入冥府。
而火燭之路是一條只有真愛才能打開的路,是五大入口中最虛無縹緲的入口。
蘇小小做渡魂人時才知道,原來冥府曾經有兩個鬼差,一個叫彼,一個叫岸,天規規定他們不能在一起,但他們卻違背了天意,愛上了對方,因此被天道懲罰,化作了花葉永不見的彼岸花。
從此,冥府的黃泉邊上便有了彼岸花,此花開之時燦如火燭,可以照亮整個冥府,會形成火燭之路。此路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有橫跨陰陽之能,唯有真心相愛者,才能踏上此路,借此進入黃泉彼岸,免受輪回之苦。
幽都山,神話傳說中的奇山,位于北海之內,高聳入云,非有緣者不可見。傳說它也有溝通陰陽的力量,可隨時遁入冥界。最早關于它的記載,出自《山海經》:“北海之內,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中的黑水指的便是黃泉。
酆都城是酆都大帝以無上法力開辟出來的陰陽交匯之所,在某些特定的時刻,會與陽間重合,凡間的生靈死后,想前往冥界都必須從酆都城求得路引,才能步入冥府。
無論是鬼門關也好,火燭之路也罷,都是不固定的入口,想通過它們進入冥府更多還是得靠運氣和路引,所以絕大部分想前往冥府的人都會從其他幾個入口進入。這其中最容易進入的便是度朔山神桃木下的入口。
《山海經》中記載:“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這里說的萬鬼出入之地,便是冥府,而鬼門便是進入冥府的入口。
此時,蘇小小和云遐就是通過神桃樹進入冥府的。
一路行進,他們路過了黃泉站在往生河畔,河畔開滿了曼陀羅花。
“你們是誰?”
河里突然出現了一道清脆的聲音,蘇小小定睛一看,是個眉眼好看的紫衣少年,和林溯的年紀相仿,正皺著眉頭看著她和云遐。
“本君乃是云遐神君。”
“本座是昭仁顯惠無量赦罪賜福大慈尊,蘇小小。”
二人自報了家門。
“你們是來找后土娘娘的嗎?”少年眨了眨眼,水珠自睫毛上墜落。
“是的。”
“那你們等著,我去去就回。”
那紫衣少年燦然一笑,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著他的倒影,他發間蘇帶迎風飛揚,眨眼見,少年又鉆入了水中。
“你們和我走吧,后土娘娘在九幽等你們呢。”
片刻之后,紫衣少年去而復返,帶領蘇小小和云遐去往九幽之地。
九幽乃是冥府的最深處,此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云,澗不流水,只有無盡的時間流逝。
這里,沒有日夜之分,風聲是唯一可以聽見的,除此之外,便是亙古無人的荒涼,仿佛對于生命并無念想。
黑暗中,蘇小小和云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我等候你們多時了。”
一道蒼涼的女聲突然出現,伴隨著杜鵑哀啼,一位女子來到了蘇小小和云遐的跟前。
她和冥王蘇瑜長得一般無二,紅衣金冠,風華絕代。
之前為他們引路的紫衣少年化作一條小蛇纏繞在她的手臂。
“后土娘娘。”
蘇小小和云遐各自見了禮,對于她的容貌,二人并不驚訝。
這本是冥王蘇瑜的另一半女相,為了天地造化化生出來,成為了九幽之主——后土娘娘。
就像天帝元凌和清源真君的母親瑤姬一樣,本為一體,化生陰陽。
“你們想知道的陰陽冊都能告訴你們。”后土娘娘開門見山直接拿出陰陽冊交給蘇小小。
“還有,那兩個魂魄還未投胎,你們可以帶著袖子里的少年一起去找他們。”
“多謝。”
“謝后土娘娘。”
既然對方已經安排妥當,蘇小小和云遐自然沒有扭捏的道理,該做什么他們便去做什么了。
而等蘇小小和云遐辦好事情后立馬趕回了醫院。
林溯還在睡著。
“嘀嘀嘀……”
蘇小小身上與出任務的學員身上嵌入的設備相連的手環發出刺耳的警報,為了不吵醒林溯,蘇小小隨手罩下了一個隔音屏障。
“他們遇到了麻煩。”
“情緒幾乎崩潰。”
“從數值來看,他們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蘇小小和云遐認真感受著手環發回來的的信息數值反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溯這邊的事剛有點眉目,博爾特那邊臥底的學員卻遇到了危機。
清晨的空氣是最舒服的,帶著絲絲甘甜,夜晚殘存的壓抑在這時候一下子釋放出來,一整天心情都是好的。
林溯一睜眼就看見蘇小小和云遐守在他的床邊,怪不得昨晚他沒有做噩夢。
“蘇姐姐,你怎么坐到了輪椅上?”林溯一眼注意到了輪椅上的蘇小小,他被送到醫院后又發生了什么嗎?
“沒事,昨天傍晚一輛私家車車主疲勞加酒駕把我撞了,右腿小腿骨裂。”蘇小小說的輕松,因為她什么事也沒有。
“怎么會呢?”
“不說這個了,昨天我們讓醫院給你做了全面的檢查,你的診斷報告也很快就會出來了。”
“嗯,我知道了。”
三人誰也沒刻意去提綁架一事,有些事,說了不如不說。
“林溯你覺得好點了嗎?”
“蘇小姐,你們昨晚睡得好嗎?”
劉思源一手挽著林西西,一手拎著早餐,抬眼看向輪椅上蘇小小和在床邊打盹云遐的時候已經有了答案。
堪比國寶的黑眼圈,看得出來睡得并不好。
“蘇小姐,您怎么了?”劉思源一臉的驚訝。
“沒什么事,被車撞了,骨裂,肇事司機已經抓起來了。”蘇小小心里翻了個白眼,我發生了什么你們難道不是心知肚明嗎。
“這是什么”
林西西放下手里的早餐,瞅了眼旁邊診斷書和x光片,不經意的開口問道。
“小小昨天拍的x光,我拿過來讓醫生看一看,畢竟骨裂也傷的不輕,萬一后遺癥嚴重呢。”
云遐溫柔的看向輪椅上的裴溯,潔白的床鋪襯得蘇小小整個人更加清冷。
“對了,那個錢晨有說什么細節嗎
劉思源拉個椅子坐下來:“錢晨一直不開口,做了藥檢,證實他有過吸毒史,其他的他什么也不說。”
“難道真的是因為之前的土地糾紛嗎,劉先生,你相信嗎?”
“沒有證詞,我們再不相信也沒辦法。”劉思源搖了搖頭。
“我相信正義面前,魑魅魍魎永遠無所遁形。”云遐勾唇一笑,這些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對了,昨天我們讓醫院給林溯做了全身的檢查。”
“那很好啊,細心些總是好的。”劉思源面色如常,只是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正在給林溯喂粥的林西西心有所感,手下微微一頓,差點將一勺白粥灑到床上。
蘇小小,云遐和林溯的眼神暗了暗,若是心里沒鬼,又怎么會心虛呢。
另一邊的博爾特少年收容所里也迎來了新的一天。
懲戒室里恢復了平靜,幾位少年眼神空洞,表情麻木,身上的傷口已經包扎處理過了。
只是空氣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昨晚那種恐懼,絕望和窒息還歷歷在目,他們的早就神智不大清明了。
懲罰接踵而來,他們的腦海中有一條線,隔一段纏繞一下打個死結,隔一段纏繞一下打個死結,就是不能舒展開來,越理越亂。
其中最理性的林亦星也處在崩潰的邊緣。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亂。
但是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他的心亂了。
從來沒有同此刻一樣的感覺,心亂如麻,根本沒辦法進行思考了,那些慌亂、鮮血、吵鬧、呼喊的場面涌上來,他徹徹底底的栽進去了。
“我的少年們,早啊。”
神秘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知這一次還會帶來什么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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