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管故意裝作緊張的樣子,只是不希望我們顯得太淡定,引人懷疑,小二簡單解釋后,他順勢接受了他的說法。雨天、封閉的客棧,離奇的兇手案。
身在其中的住客,可沒那么容易被安撫,因為兇手就在這間客棧里。
住客一個不少,說明兇手還在我們中間。
大家都不認為兇手是沒見過的陌生人,悄悄潛入客棧殺人,又悄然離去。
三樓有個住客早上五點鐘就被餓醒了,昨晚他和同屋的人發生了點口角,氣得沒吃晚飯。
早上他被餓醒,下樓去廚房找吃的。
他從三樓到一樓、再到廚房,一路沒見有濕腳印。
死者同屋的人說,昨晚三更半夜有人敲門,死者還被吵醒了,抱怨說這么晚鬼才來投宿。
也就是說女人來的時候,死者還活著。
再到被餓醒的客人下樓找吃的,兇手只能在這期間下手。
時間上沒差多久,所以如果是外來者殺人,一定會留下帶泥的腳印。
他們在外面分析,我在屋里聽著,覺得他們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不過,昨晚女人上樓,一點聲音沒發出來,這不僅僅證明了她輕功好,還有一種可能,她當時沒穿鞋、是光著腳、踮著腳走路的。
她在廚房有時間脫掉鞋子,擦干腳底,然后光腳上樓,這樣就不會留下沾泥的濕腳印。
住客們也是亂猜,眾說紛紜,沒個結論。
死人的房間,住著三個人,一個人睡榻、兩個人睡床。
現在他們屋里死了人,還是悄無聲息死的,另外兩個人比其他住客都害怕。
他們提議所有人聚焦到樓下大堂里,互相看著,以防兇手再次行兇。
其他貴賓房的客人全都贊同,他們認為這樣做也能防止兇手逃跑。
其實他們害怕的是兇手仇富,專挑住貴賓房的有錢人殺。
因為死者的財物都在,房間里一件行李也沒少,沒被翻動過。
老板娘為穩定人心,有意引導大家往仇殺的方向想,如果是私人恩怨,那對其他人沒什么影響。
兇手殺完一個人,便不會再殺其他人。
這時候就有人反對眾人在大堂聚集了,害怕惹怒兇手,把大家都宰了。
現在他們既想知道誰是兇手,又害怕知道,怕兇手殺人滅口。
持不同意見的兩方人,站在門外走廊里吵了起來。
張總管為了顯得合群,偶爾插兩嘴,多是和稀泥的話。
老板娘跑進后廚,再出來手里握了把菜刀。
出于生意人的考量,她決定將眾人聚到大堂。
客棧死過人沒什么,可要是死了人、兇手輕易就跑了,那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有人敢住她的店。
屋頂上那些人還在,我真擔心他們會殺人滅口,想勸老板娘算了,但老板娘緊接著就說‘誰不下來、誰就是心虛、是兇手’。
我們也不是啥良民,眼下不是高調的時候,只能隨大流。
小二和廚子一起,搬桌搬椅,在大堂安排好座位,請各屋的客人下來、按桌椅號碼對號入座。
桌子上的號碼就是房間號碼,這樣坐、誰是哪個房間的一目了然。
老板娘拿出瓜子、花生、茶水擺在眾人桌上,云舟不用再吃炒黃豆,開心地抓起花生剝殼。
他攢上一堆才會吃,大堂里除了他,沒人有心情干這個。
與死者睡一張床的人有點魂不守舍,他時不時在身上撓幾下,或者是脖子、或者是手臂又或是小腿。
他身體一點事沒有,這樣的反應純粹是心理作用,他可能懷疑死者得了什么惡性/傳染病。
住客們彼此打量,想找出可疑的人,有的干脆人身攻擊,揪著跟自己不對付的人懷疑。
三天來住客中有四個人發生過口角,他們借這個機會找對方的麻煩,彼此懷疑,都說對方是兇手。
四人越吵越兇,眼看就要揪著對方的領子打起來了,老板娘嗷地一嗓子,把他們全震懾住。
“吵什么吵?你們亂起來,讓兇手趁機跑了,這責任誰擔?老娘的損失誰賠?”老板娘插腰,高八度的嗓音回蕩在大堂里,比敲鑼還好使。
平時老板娘總用風情萬種地語氣面對貴客,用尖酸刻薄的態度對待窮客人,現在這猛匪下山的架勢,眾人還是頭回見。
本欲打架的四人,松開對方的衣領,哼哼兩聲坐回原位。
而有人則在一直盯著昨夜突然出現的女人,問她從哪來、往哪去,姓什么、叫什么,可有夫家?
“奴家姓葉,名鳳娘。”女人說話的語氣、聲調、咬字無一不似琴師的手,撥動人的心弦。
她自稱是落風國人,十六歲嫁到盛雨國,可惜夫君早亡,她二十歲便成了寡婦。
因嫁進夫家幾年一無所出,被婆婆厭惡、又遭妯娌排擠,夫君一死,她就被趕出家門。
她本想回鄉投奔兄長,卻得知家鄉不久前遭遇洪災,全村人連同她的哥嫂也被大水沖去了。
一個年輕的寡婦,無依無靠,身世可憐令人同情。
她這些話都是真的,沒有撒謊,但她肯定省去了一些內容沒說,比如她后來加入摘星撈月樓,成為一名殺手。
從她遠嫁他鄉,到丈夫早亡、再到她得知親人遇難,這一段背景應該是真的。
她容貌看著像二十出頭,但未必就是她的實際年齡。
大堂內多數男人向她投去憐惜的目光,無論年長、年少,都同情她的遭遇。
只有張總管在給月南香剝瓜子仁沒注意聽她說話,云舟在分花生粒,也沒將注意力放在她那邊。
云舟把剝好的花生粒分成四份,我們四個一人十五粒。
老板娘聽了冷哼一聲,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了句:“誰沒死過男人啊,這女人哪,靠死鬼、活冤家都靠不住,還得靠自己。”
這時有個住客說道:“老板娘這身板、打虎也打得,當然可以靠自己,這位小娘子如此柔弱,可要找個能擋風遮雨的去處為好。”
他說得隱晦,但在場的人都懂。
不就是找個男人依靠么,關鍵是哪個男人合適?
客棧里多是男住客,就四個女的,老板娘、我、月南香和葉鳳娘。
葉鳳娘沒來時,男客都與老板娘說笑,葉鳳娘來了,男人的目光便被她吸引去,滿眼風情的老板娘成了‘打虎英雄’。
所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們四口人一聲沒吭,卻有人嘴欠,非把話題扯到我們身上來。
說可憐之人又何止葉鳳娘一個,好好的姑娘嫁個傻子,一輩子不也毀了?
這傻子還是個贅婿,簡直稀奇,我們一家好像那大善人,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傻子幾條命?
說話這人就坐我們旁邊,和他同桌的有兩人,三個人在那又嘆氣、又咋舌,討厭得緊。
云舟現在知道‘傻子’是在說他,只是他不太明白‘傻’是什么意思,以為是個稱呼。
“閉嘴。”我側頭瞥他們一眼,視線掃過他們三人的臉,和他們一一對視,警告意味明顯。
三人投宿時背著幾袋子皮貨,北邊皮子好,常有皮貨商往來于山間倒騰皮子。
他們住進來的時間比我們晚幾個小時,是從北邊往南邊去。
他們的客房在一樓,在我們房間的正下方。
三天來他們極少出房間,因為他們這次運的貨里有件寶貝,三人不敢離開它,一直精心看護著。
今天要不是出了人命案,他們還不肯出來呢。
根據我昨晚的探查,我認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葉鳳娘,她昨晚偷偷到三樓,死者的房門口站了十分鐘。
雖然她沒進屋,但用毒的話,不一定要看到目標,隔空也能投毒。
開始眾人在大堂里,還說些有的沒的,時間一長,一個個無聊到坐不住。
有人起頭大家開始分析案情、尋找兇手,玩起了推理游戲。
葉鳳娘是最可疑的人,但有一部分住客不愿意懷疑她,理由很簡單,她如此柔弱,而行兇殺人是個體力活。
“死者是被毒死的,下毒需要什么體力?”一個身穿布衣、神態有點‘娘’的中年人翻了翻白眼說道。
“你們哪,在這瞎猜,不如請仵作驗驗尸。”葉鳳娘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這鬼天氣,哪來的仵作?”
“就是,最近的衙門離這三個山頭遠,雨這么大,鳥都飛過來,別說人了。”
“現成的大夫就在這呢,是吧,安…大夫。”
在我以為葉鳳娘要叫出‘神醫生’三個字時,她突然改口,換了個比較低調的稱呼。
她看著我說話,眾人便也都將目光轉向我。
“她是大夫?”
“這不、這不是個農婦嗎?”
“我早就覺得不對,她穿的像農婦,氣質可不像。”
“就她剛剛瞅我那眼神兒,也不像大夫,更不像農婦,好像個殺手!”
這會兒老板娘又是一聲喝,壓下大堂內不同的聲音,她走到我們桌前,態度與平時迥然不同,帶著笑臉問:
“這位大嫂真是大夫?能驗尸?”
“驗尸可以,大夫不敢當,鄉下的山野郎中,治病不行、對人體構造倒是略有研究。”我已經確定葉鳳娘認得我,如果否認身份,只怕換來的是更多糾纏。
索性承認,但把丑話說在前頭,治病甭想,驗個尸可以。
老板娘高呼一聲‘好’,立馬帶我去驗尸,尸體被搬到后院冰窖里去了,天氣又濕又熱,放屋里很快就臭了,客棧里邊沒地方存放尸體,老板娘就叫小二和廚子把尸體抬冰窖里去了。
冰窖制作不易,民間少有,多是在皇宮里才能見到。
老板娘說這山奇特,地下能建冰窖,是因為山中有若干冰窟,冰窟在地下深處,距離地面很遠,但冰窟上方區域仍舊寒涼,挖菜窖、建冰窖都合適。
我看到尸體的時候還在納悶,葉鳳娘為什么叫我來驗尸。
她不是兇手嗎?
而且摘星撈月樓出任務,完成就撤,他們能冒雨來,自然也能冒雨走。
為什么不走,還要我驗尸?
起先我以為他們還有任務目標要殺,可那樣的話,就不該節外生枝,找我驗尸。
“安大夫,尸體你可看仔細了,幫我快點找到兇手,不然我這生意沒法兒做了,您放心酬金我會付的。”
“老板娘,你這店里,有不是人,也不是活物,但能移動的東西嗎?”
我把尸體看個‘透’,他的確是中毒死的,毒物從他耳朵進去,鉆進大腦。
但他體內沒有活物,應該是有東西把毒藥從他耳朵灌進去,這么做需要和他保持很近的距離。
他的同床者嫌疑最大,可那人沒有說謊,他真的不知道同伴怎么死的,他比所有人都害怕下一個死的人是他。
而死者睡在床里側,葉鳳娘要隔著門投毒,得越過睡在外側的那人。
技術要求有點高,死者耳內、腦內的毒液重量不是螞蟻、蜘蛛能背動的。
我把該檢查的檢查完,離開冰窖去了三樓死者的房間。
我躺在死者睡覺的位置,老板娘被我剛剛的問話嚇到了,她搓著手臂,叫我別嚇她,她店里干凈得很,從來沒有臟東西。
“你誤會了,我是指人造的東西,比如機關人。”我知道這個世界也有機關術,就是比較簡單,人們聽過機關鳥,比風箏復雜一些。
“沒有,從來沒見過那種玩意兒。”老板娘搖頭。
那就有意思了,我以為是房頂的殺手揭開瓦片投的毒。
但貴賓房和我們的倉房不同,它這有天花板、吊棚,還有綢布裝飾,要從外面的屋頂往下投毒,這些裝飾都得拆了。
綢布上的落灰全在,沒人動過。
所以兇手不是從屋頂下手,不是從門外下手,它…還在這間屋里?
我仔細聞了聞,想找點別的線索,卻發現房間的窗戶開著。
“今早你來時,這窗戶是開著的?”我問向老板娘。
“不是,是關上的,當時我懷疑有賊人翻窗進來行兇,特意看過,見是關著的。”
同屋的兩人最先跑出去叫人,此后沒敢再進屋,老板娘在他們跑出之后才進的屋,所以開窗的不是他們。
其他客人想進去看,老板娘攔著沒讓進。
那么只有小二和廚子進過這個房間,尸體也是他們倆抬去冰窖的。
我還沒等出聲,老板娘立刻叫小二過來,問他窗戶是不是他開的?
小二承認得也快,說是他怕毒氣還未散盡,所以開窗透透氣,散散味,避免再有人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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