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老宅，沁園小閣樓。

向文青的硬盤，在霍清昂將里面的資料拷貝完成后，已經放于她辦公桌下的角落處。

等到明天一早上班，向文青就會發現——硬盤竟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一切不過是虛驚一場。

墻壁上的投影儀亮著，偌大的顯示屏里正播放著，從硬盤里拷貝出來的那些資料。

顧翩翩的三觀，在這些資料里一次又一次地被震撼，被顛覆，被刷新。

“你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了嗎？”

唏噓間，她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霍清昂，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硬盤里的這些證據，再加上霍清昂手上現有的那部分，已經足夠將霍清瞿送進監獄，沒有二十年別想出來。

霍清昂并沒有針對這個問題做出任何的回答，而是定定地迎上顧翩翩的目光，反問道：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令顧翩翩陷入了沉默。

硬盤里的資料一經公開，只怕霍家的老祖宗們都要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打得霍清瞿滿地找牙。

作為現當家的霍震云，絕對更是不帶一秒猶豫的就作出決定——將霍清瞿送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如此一來，霍清瞿也就失去了繼承霍氏家業的資格。

霍家將有且僅有一個繼承人——霍清昂。

原本，這是顧翩翩和霍清昂在婚后聯盟的目的以及意義所在。

然而，霍清瞿這種毀滅式的競爭手段，著實令人喟然長嘆。

作為霍清瞿的親弟弟，霍清昂從不否認自己想要霍家的野心。

但絕對沒有想過……是以將霍清瞿送進監獄，斷送整個前程這樣的方式。

因此，顧翩翩明白他內心此時的掙扎與擰巴。

沉默許久后，她嗓音輕柔的開了口，不徐不疾地說道：

“這些證據的背后，牽涉數萬個因大哥的貪婪和野心而破碎的家庭。”

“作為他的家人，你可能會因為血緣這個東西而原諒他，但他們不會。”

“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買單，大哥同樣如此。”

“另外，我相信這么重要的東西，向文青不可能只備了一份。”

言下之意，即使霍清昂眼下選擇——幫霍清瞿捂住這一樁又一樁的事件，也沒有用。

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捂得了一時，也捂不了一世。

話音落下，顧翩翩又補了一句：

“如果霍清瞿手里能有將你送進監獄的東西，他絕對不會猶豫。”

正是因為沒有，霍清瞿才特意為兩人送上了那么多場……目標皆是置他們于死地的意外。

在她看來，這樣的人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道理都明白的霍清昂，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旦放過霍清瞿，等同于在給霍清瞿創造反殺自己的機會。

但如果這樣能將老爺子留在人間的時間再長些，霍清昂……愿意。

思及此處的他，伸手將一旁異形實木墩上的文件袋取下，遞向顧翩翩。

顧翩翩怔了一下，而后眉心微蹙的將它接了過來。

帶著些許困惑的目光，在觸及文件袋里的內容時，一度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不然檢查報告單上怎么會印著——結腸癌手術術后復查。

“爺爺怎么會得癌癥呢？”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為什么今天才告訴我？”

眼睛瞪的宛如銅鈴般大小的顧翩翩，瞬間從懶人沙發上彈了起來。

一雙等待答案的眼眸，在話音落下時，霧氣四散。

但霍清昂并沒有針對她的這幾個問題，做出任何的回應。

微微一沉的嗓音，將話題帶向了在他看來……此刻更為關鍵的點上。

“老爺子的這份報告，不出二十四小時，霍清瞿那邊肯定也會拿到。”

原本霍震云鑒于自己的身體情況，是準備五年內退居二線的。

當下，已是他原計劃中第五年的末尾。

在他看來：

霍清昂和霍清瞿暫且都還不能，憑借一己之力挑起霍家的擔子。

否則他壓根兒不會等到現在，依然沒有放手的趨勢。

眼前這份看起來已經和正常人無異的報告單，將會成為他延遲退居二線的資本所在。

一旦延遲，也就意味著他在霍清昂和霍清瞿之間的抉擇，也將延遲。

精心謀劃了這么多年的霍清瞿，好不容易等來這一天，絕不可能允許它被改變。

恍然大悟的顧翩翩，接過霍清昂手中的紙巾，擦了擦已經花掉的眼線，哽咽道：

“如果想要按照退居二線的原計劃走，那爺爺必須出意外，而且得是無法再勝任工作的那種意外。”

“所以：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如果我們將硬盤里的那些資料拋出來，無異于是在火上澆油。”

“而以霍清瞿得不到就毀掉的性格，勢必會跟所有人都魚死網破。”

“霍總……是這個意思嗎？”

霍清昂點頭。

至于霍清瞿會選擇以哪種手段，導致這場意外，他們不得而知。

也正因為不得而知，才感到不安。

而霍家一旦走到魚死網破的地步，老爺子這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身體，肯定功虧一簣，徹底拉胯。

如果得到霍家的代價，是以犧牲掉老爺子這條命為前提，那霍清昂寧肯放棄豪門繼承人這個資格。

顧翩翩顯然是真的懂他的，定定地看著他的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柔聲道：

“工作的意義是在實現個人價值的同時，帶給自己和家人更好的生活。”

“如果大哥不是個心術不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將霍家交給他也挺好。”

“我們帶著爺爺和師父，去云游四海。賞春天的花，嘗夏天的瓜，看秋天的落葉，堆冬天的雪人。”

“不是更幸福和愜意嗎？”

看著顧翩翩臉上洋溢著的向往和松弛，霍清昂有些發愣，“我們？”

一字一頓的冷戾嗓音，令顧翩翩瞬間從這份遐想里抽離出來。

“險些忘了霍家繼承人這件事情一旦有著落，我和霍總即刻離婚。”

“我的意思是，霍總應該趁老爺子健康，多陪伴陪伴他。”

“人生有很多遺憾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彌補的，希望這樣的遺憾……霍總能少一個是一個。”

她笑了笑，以此掩飾眸底那一閃而過的窘迫之色。

而霍清昂已經來到嘴邊的“很幸福”三字，隨即咽了回去。

他正要開口說些別的，顧翩翩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不停的空無，令顧翩翩的心瞬間跳至嗓子眼。

現在已是深夜11點，這個點的空無按照正常作息早已經入睡，是不可能打電話給她的。

“師父。”開口的顧翩翩，嗓音輕柔而緊張。

聽筒另一端的空無，向來平靜的聲音，此時迭蕩著不小的擔憂。

“翩翩，你和小霍睡了嗎？沒睡的話……能去看看霍先生嗎？”

去看看老爺子？

這句話如果是出自別人的口，顧翩翩倒也不覺得有任何的奇怪。

但空無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因此不免有些蹊蹺。

短暫的遲疑后，顧翩翩應聲道：“好的，師父。”

電話剛掛斷，兩人還未推開沁園的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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