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都來了，自然要把流程進行到底。

好在今晚只是臨時傳位。

登基大典還在下個月。

御前大總管站在殿上，鄭重把禪位遺詔宣讀結束，隨后帶頭喊了幾句“恭賀皇上登基”，“皇上千秋萬代”，“晉國國祚綿延”等之例行歌頌，大臣們也跟著齊聲唱喝。

夜晚威武雄壯的氣勢完全被烘托了出來。

萬籟俱寂變成響徹云霄。

天庭里的仙人們，不知有沒有被今夜震天的動靜吵到。

天方亮時，晏璃道：“諸位都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今日不上朝嗎？”御前大總管躬身詢問，“陛下已登基，這會兒正是早朝時間——”

“累了一夜，哪還有心思處理朝政？”晏璃打斷了他的話，“況且昨晚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讓大人們都回去休息，今日免朝一日。”

“是。”

大臣們離開之后，晏璃和慕蒼走出大殿，徑自去了御乾宮。

御乾宮外布滿了御林軍，里三層外三層，守衛嚴密。

宣南風見到晏璃和慕蒼相攜而來，正要行禮，卻見晏璃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皇上怎么樣？”

“卑職不太清楚。”宣南風壓低聲音說道，“皇后在里面伺候著。”

晏璃問道：“太醫都回了？”

“是。”

晏璃眉梢微挑，聲音波瀾不驚：“我想進去探望皇上，但是不想吵到皇上休息。”

宣南風顯然明白她的意思，遲疑片刻，“這……”

“看見我身上這件衣服了？”晏璃指著自己身上明黃龍袍，“幾個時辰前，里面的這位皇帝陛下已宣布退位。”

所以晉國現在是她說了算。

宣南風立即跪下：“卑職什么都沒看見。”

其他御林軍見狀，紛紛垂眸跪下，眼睛皆盯著地面，同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晏璃和慕蒼對視一眼，舉步踏進宮門。

然而尚未踏入內殿，就聽到一句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落子無悔！皇后，你不能耍賴！”

晏璃腳步頓住，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我什么時候耍賴了？”姜儀有些無奈的語氣，“皇上悠著點，別太過激動。”

“皇上皇后好興致。”慕蒼望著窗前對弈的兩人，語調不辨喜怒，“一整夜都在下棋？”

話音落地，窗前帝后二人動作頓時僵住，隨即不約而同地轉頭朝他們看過來。

四只眼睛對上四只眼睛，殿內突然安靜得詭異。

“皇上突發惡疾，緊急退位？”晏璃嘴角微揚，聲音透著幾分意味不明，“此時這算是回光返照嗎？”

文帝面上劃過一抹心虛：“璃……璃兒，朕昨晚確實突然心絞痛，痛得都快喘不上氣了，然后太醫給開了藥，沒想到一帖藥喝下去，立時就見了效。”

姜儀緩緩點頭：“皇上說得對，昨晚確實心絞痛，璃兒，我們沒騙你。”

晏璃勾唇：“是嗎？”

“我……”文帝忽然蹙眉，抬手捂著心口，“阿儀，我……我不行了，快……快召太醫……”

“皇上！”姜儀連忙起身扶住他，并很配合地轉頭喊道，“來人！召太醫！快召太醫！”

晏璃望著帝后二人拙劣的演技，表情越發古怪。

姜儀把皇帝扶到床上躺下，走過來，看著晏璃身上的龍袍：“這身龍袍穿得怪好看。”

晏璃：“……”皇帝都病重了，她還有心思夸她龍袍好看？

“璃兒。”文帝一臉虛弱的樣子，“你累了一夜，早些回去休息，朕這里不用擔心，有皇后和太醫在，暫時死不了的。”

晏璃不發一語地望著他，直看得文帝心里發毛。

良久，晏璃才淡淡問道：“當真落子無悔？”

文帝尷尬地笑了笑：“無悔，無悔。”

好吧。

晏璃點了點頭：“那父皇好好休息，我跟慕蒼先回去了。”

丟下這句話，她和慕蒼轉身走了出去。

文帝驟然松了口氣。

直到晏璃踏出殿門，他才收回視線，語氣難掩雀躍：“阿儀，我們終于可以安享晚年了。”

姜儀給他一個白眼：“皇上正值壯年，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能再叫皇上。”文帝糾正，“要叫太上皇……等等，方才璃兒喊我什么？”

姜儀一怔，緩緩對上文帝的目光：“父皇？”

“是的，我沒聽錯！”文帝一拍床榻，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璃兒終于喊我一聲父皇，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能聽到這個稱呼……朕就算即刻死了，也不再有任何——”

“皇上又在胡說。”姜儀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別動不動提‘死’字。”

“阿儀別惱。”文帝連忙伸手握著她的手，“我只是太高興了。”

姜儀坐在床沿，輕嘆一口氣：“我們總算可以卸下家國重任，好好休息休息了。”

文帝笑了笑：“多虧我想出了這個出其不意的辦法。”

姜儀嗤笑：“你真以為璃兒識破不了？她只是給你這個父皇留一點面子，故意不想戳破你罷了。”

就今晚大殿上文武百官齊至的那個架勢，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不尋常。

晏璃不過與他們裝糊涂而已。

文帝沒說話。

不管是不是在裝糊涂，他們目的達到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一想到以后可能還有數十年有錢有閑的大好時光，他就壓抑不住內心極度的興奮和激動，哪怕一夜沒睡也絲毫不覺得困。

東方已現了魚肚白。

晏璃和慕蒼閑庭信步般走上城樓，兩旁當值的御林軍恭敬行禮。

石階一層一層往上，視線一點一點開闊起來。

站定在城樓上，俯視著沉浸在凌晨微光下的皇城，環顧著宮中鱗次櫛比的殿宇樓閣。

晏璃主動握住慕蒼的手，聲音清冷而沉靜：“余生，攜手共創繁榮盛世。”

“我的榮幸。”慕蒼回以溫柔承諾，“余生，不離不棄。”

余生漫長，有彼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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