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噗嗤”笑出聲來,“人人都道二爺聰慧,你卻道二爺有毛病,這可真是稀奇得緊~”
司棋瞪了知畫一眼,這才轉向時錦,“何出此言?”
由是時錦將昨夜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提起用血作畫,她的眼中猶自殘留些許恐懼。
司棋亦是有些驚奇。
她倒并不知曉二爺尚有如此一面,心下有些惴惴,到底囑咐了時錦一句,“此話莫要外傳,少不得招惹二爺生氣。”
時錦趕忙點點頭,又巴巴趕著收集露珠。
且當她們賣力干活時,遠處亭子里候著的翠兒和碧兒便見大夫人的掌珠齊姝款款而至。
兩人唬了一跳,趕忙磕頭行禮,又沉聲兒退到一邊。
齊姝是大爺的長女,家中行三,亦是千嬌萬寵著長大,便是在京中,亦頗有才名。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白暗花錦裙,腰上白玉環佩壓裙,頭頂飾物素淡端雅,手中一柄絹素仕女采花團扇,越發襯得整個人出塵高潔,目下無塵。
隨行的丫鬟將一團翠錦貂裘鋪在亭中長凳上,扶著她裊裊婷婷坐下,這才有閑心四望。
齊姝目光落在那兩個眼生的丫鬟身上,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們兩個,是哪個院子的?”
翠兒言語伶俐,“回三小姐,奴婢是二爺院子里的。因著司棋姐姐想要收集露珠,特特命我二人在此候著……”
“可曾見著二哥?”齊姝不耐,徑直開口問道。
“回小姐,奴婢們來時并未見著二公子。”翠兒答道。
齊姝疑惑得朝身后的小廝望了眼。那小廝是二少爺院子里的長青,見著齊姝疑惑,便陪著笑道,“二少爺怕是又在荷塘里躲懶。小姐且等等,奴才這就喚他出來。”
說罷,竟是走上長橋,攏起一雙手來放在嘴邊,朝著荷花塘那邊高聲喊了句,“二少爺~小姐喚您~”
遠處的呼喝聲顯然也入了司棋幾人的耳。
幾個人正驚疑不定間,便見附近不遠處的一叢荷花葉子動了動,一道慵懶的聲音先是打了個哈欠,繼而帶著些不滿,“真是晦氣,躲到這荷花塘也不清靜!”
伴著這話兒,一根長蒿竿從荷花塘里豎起,緊接著船行荷動,一個身著月白錦衣的公子從荷塘里漸漸閃現出身影。
時錦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可見,嚼主子舌根子的,躲在哪里亦是不妥……
知畫卻是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咱們應是沒說什么不該的話兒吧?”
時錦捂臉,“怕是說了……”
司棋倒是不懼,“二公子倒不是個多事的,應是無礙。”
說罷,她又擰了擰知畫的嘴,“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多話!”
知畫一副苦瓜臉拉了老長,“司棋姐姐,救命哇~”
……
延安院里,二公子齊天逸和三小姐齊姝步履匆匆向著大夫人的臥房走去。
大夫人姚氏這會兒子正坐在一張酸棗枝木的鋪錦繡團花圖案的團圓桌旁理著闔府賬冊。
打她進府,老夫人就將這掌家之權交到她手里,算是十足十的信任。她亦是十分感念,憋著一股子要強的勁兒將闔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近些年來,侯府每況愈下,外頭看著花團錦簇,內里卻是左支右絀。偏偏大爺不通庶務,又只喜與清客風花雪月,若不是小叔子每年往家里交一部分錢,怕不是早就門楣沒落下去。
為著這侯夫人的虛名,她光是體己銀子也填進去不少。
眼下翻著侯府綢緞莊的進益,她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聽得丫鬟胭脂稟告逸兒和姝兒過來了,她這才舒展了眉目,從那賬本子中抬起頭來。
目光從逸兒身上掃過,又落在姝兒身上。
她有些頭疼得揉了揉眉心,“姝兒先下去罷,我跟你哥哥有話要說。”
齊姝原本就是打著二哥的幌子,想要聽聽母親說些什么。可母親一開口,便趕著她走,不由得便有些氣惱。
“母親,您真是偏心哥哥,難不成你們這話,兒子聽得,女兒聽不得?”她身子一擰,執著團扇坐在了桌邊一個六角梅花檀木圓杌上。
聽得自家女兒這般說,姚氏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這女兒,在外邊時頗有幾分大家風范,可一回到自己這里,便又多了幾分小女兒情態。
替齊姝抿了抿鬢邊的碎發,姚氏的聲音放柔了些兒,“姝兒乖,這話不是你能聽的。你且歇著去。”
見自己母親一臉毫無轉圜的模樣,齊姝只得站了起來,吊著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樣走了出來。
她剛一出屋,就看到替自己打簾的鶯哥兒。
鶯哥兒雖是自己母親的貼身丫鬟,到底不如胭脂得母親看重。
她的眼睛一轉,手中那柄吊著白玉如意吊墜兒的團扇便點到了鶯哥兒肩上。
“且好好守著吧,待到閑了,去我那邊給母親端點果子酒來。”朝鶯哥兒點了下頭,齊姝轉身便離了延安院的院子。
待到瞧著齊姝離開,姚氏讓齊天逸坐在自己身邊,這才開了話匣子。
“今兒個在康府當差的王六讓他家的來回我,說是張氏給康文秀房里塞了兩個美妾,說是讓他曉人事,但這張氏的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沖著姝兒來的。”
眼下翰林學士康廣文的嫡子康文秀正跟自家姝兒議親,但這個張氏卻是康廣文的繼妻,為人刁蠻兇悍,聽得康文秀議得一門好親,便從中使出幺蛾子來。
若換做平時,這張氏即便給姚氏提鞋都不配,偏偏那康文秀文采毓秀,又是白鹿書院的得意門生,姚氏對這門親大體是滿意的。
即便有什么妨礙,等姝兒成了親,熬上幾年,那邊也分了家,姝兒自然能過上舒心日子。可這張氏忒不是東西,嫡子尚未婚嫁,這房里卻添了兩房人,沒得委屈了自家姑娘。
齊天逸沉吟了下,這才開口,“母親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想頭!”提起這個,姚氏就生氣,“我倒是把這事兒跟你爹說了,他倒好,喝了那康廣文幾滴貓尿,竟是連自己女兒都不管不顧的!”
看到自己母親又想編排自家老爹,齊天逸不由得打斷了話頭,“依我看,這事兒不在張氏,而在康文秀。他若是護著妹妹,饒是一百個張氏,咱也不怕。就怕他骨頭軟,耐不住繼母磋磨……”
“自古哪個男的不愛嬌妻美妾!”說到這里,姚氏胸中的火氣又盛了幾分,連帶著聲音兒也拔了一拔,“瞅瞅你爹,還有你兄長!哪個不在脂粉堆里滾一滾?!那康文秀若真能像你二叔般做個柳下惠,我倒服他!”
“若真是像極了二叔,怕是妹妹得哭出兩桶眼淚來……”齊天逸不由得小聲嘀咕道。
霎時,姚氏那雙涼悠悠的眼睛就瞪了過來,嚇得齊天逸連連告饒。
“說正經的呢!這事兒我想著,你跟那康文秀同出自白鹿書院,不如你治一桌席面,請他喝壺酒,順帶探探那孩子的人品。”姚氏扯回正題說道。
“這倒好辦,擇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今兒個便去……”齊天逸說罷便想起身,被姚氏一把拉住,“急什么!左不過這幾日過去便可。到時候我帶著姝兒在隔壁,正好讓姝兒也相看相看。”
自古男婚女嫁大都是盲婚啞嫁,姚氏當然想讓自家女兒選個可心的。
齊天逸點點頭,算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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