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嚇了一跳,一轉身,便見一個身著粉裙梳著靈蛇髻的嬌俏女子正倒豎柳眉,直登登望著她。
她的身旁靠后的位置,竟還有一位與她打扮、長相別無二致的小姑娘正幸災樂禍得望向這邊。
“我說,姐姐,你這是生的哪起子氣?該不會剛剛那只蓮花船是你放的吧?”身后那粉衣女子捂著嘴偷笑道。
她這話一出,前面的女子頓時俏臉含冰,整個人又冷上幾分。她嘴角一撇,斜眼瞪著后面那位姑娘,“說不定你的蓮花船早被這廝偷看光了,虧得你還有心思在這玩鬧!你不是想榜下捉婿?我怎的瞅著,你這是捉了個小廝回來?”
這句話讓后面的女子著了惱,幾步上前,抬起手,便想對著時錦的臉打下去。
她原名陳美景,前面的女子原名陳良辰,是禮部尚書陳公道家的一對姊妹花,自小潑辣無比,當下對冒犯了她們的時錦更是不留后手。
左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廝,任誰家都會給自家阿爹一個面子。
然而,她的手還沒落下,一支更犀利的泥金烏木折扇便架住了她的手掌。
陳美景大怒,張眼去瞧來人,便見他身量甚高,一身藏青長袍雖暗淡,卻難掩風流之姿。更兼之面前之人雙目含霜,眉眼微抬,更多了幾分睥睨蔑視之意。
她竟是未曾想到,這次宴會竟然有如此俊俏的世家子在這里,一時間只覺得被攔住的手心發燙,臉上也帶了幾分難得的羞赧。
“公子,這是何意?”她指尖微顫,低垂了頭,輕瞟一眼齊墨璟,復又垂落。
然而,齊墨璟可不管她那一點小心思,只肅著一張臉道,“我的人,還輪不到陳公道的人來教訓。”
他這話頗為不客氣,竟是半分臉面也未留,讓陳美景的臉色也跟著轉了幾轉,最終青白交加,氣得幾欲背過氣兒去。
陳良辰見著自家妹妹受辱,心中亦是不忿,只冷然笑道,“真是好狂妄的口氣!我倒要聽聽,你是哪家的子弟?竟敢對阿父無禮!”
齊墨璟沒理會他們,只淡淡瞥了他們一眼,轉身便走,“還不跟上!”
這句話顯然是對時錦說的。時錦趕忙哦了一聲,緊隨齊墨璟而去。
眼見著冒犯自己的小廝要被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男子帶走,良辰、美景二人立馬跑到齊墨璟面前,伸開雙臂,攔著他不讓他離開。
齊墨璟剛剛蓄積的一點耐心告罄,探手一揚,那烏木折扇一點一戳,直接將兩個張牙舞爪的女孩兒推了個倒仰,陳美景更是一個站立不穩,直直向著水中倒去。
時錦直接目光一凜,卻還是低頭飛快跟上齊墨璟的腳步匆匆離開。
然而,還不待她腦中思索眼前的路通向何方,齊墨璟卻是探手一扭她的肩膀,將她拽入一間玻璃暖房。
暖房中空氣濕熱,各種奇異花朵競相疊放,又有掌大蝴蝶被兩人驚動,翩然起飛,交錯成風,一時間,時錦只覺得目不暇接、心向往之。
然而,正兀自抬頭仰望間,一道火熱身影自身后貼上了她。時錦嚇了一跳,正想掙脫,便聽二爺那喑啞的聲帶著滾燙的氣息灑在她耳畔,“別動,有人。”
時錦登時嚇得不敢動彈,渾身僵硬著被齊墨璟翻轉過來。也是這時,她才發現,面前的人雖滿臉寫滿克制,那眼尾微微上揚的紅卻如釀如歌,訴說著與往日之不同。
“二爺……”時錦一雙如兔子般圓睜的眼也跟著微微發紅,不知是嚇的還是驚的,頭微微后仰,似是想要脫離他的懷抱。
齊墨璟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畔,一時又想起那一抹嫣紅,心下掩藏的火氣難得的蜂擁而至。兩只手掌在她腰間合攏起來,竟是箍得密密匝匝、嚴絲合縫,隨后以不容拒絕的姿態,覆了上來。
時錦嚇得不敢呼吸,只呆呆望著一張清雋剛毅的臉在自己面前無限放大,唇邊一抹滾燙翻覆疊浪,一波一波,將她所有的思想都吞噬殆盡。
肩膀一涼,她那件烏色繡藍紋交領小廝外衣被齊齊扯開,頓時兩肩如雪般堆疊于空氣中,竟是比花房中的賽雪塔白牡丹更勝一籌。
齊墨璟眸光漸深,一點點猶如炙火耀陽,恨不能將她燙成灰燼。
暖房外,叢生牡丹之后隱匿著兩雙眼睛。花瓣重疊交錯間,蕭策的臉上掛了不可言說的戲謔,“沒想到,靖安侯府的齊二,竟是個分桃之流。”
益昌郡主盛染兒則是滿臉不屑,“太子哥哥,這便是你替染兒尋的好夫婿!竟是這般不堪入目!”
她一跺腳,臉上猶自帶著七分羞惱。
就在剛剛,她好不容易在太子哥哥的鼓動下,想要勾引齊墨璟入局,沒想到這人沾染了那藥后,竟是跑了出來,白白讓她與太子哥哥尋了一路。
兩人正心思各異時,又有暗衛來報。太子由是瞧了益昌郡主一眼,向遠處山石屏障處走去。
待得確認四下無人,那暗衛這才單膝跪地,一副搖搖欲墜般模樣,“殿下,剛剛李府管家***出西門辦差,被緹騎司暗中追查,屬下帶暗衛將***救下,只是……”
蕭策陰沉沉看了他一眼,“只是什么?”
“只是帶頭之人正是戴銀面無臉面具的范程,他身邊的那個仆從也正跟他一起,屬下不敵,只能撤回……”
蕭策臉上表情連變幾遍,有懷疑,有了然,也有釋然。想及剛剛齊墨璟的荒唐,他的眉目又皺緊了些,“可確定那人是范程?”
“那人身形與之前一般無二,劍法亦是詭異莫辨,屬下覺得,那人就是范程!”暗衛一邊回憶當時撲殺情形,一邊沉聲說道。
“行了,下去吧。”蕭策按按褶皺漸深的眉心,不耐說道。
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眼下既然確定了齊墨璟并非范程,蕭策對他的興趣自然便是降了幾分。
又頭疼緹騎司對李林甫的窮追猛打,蕭策更是頭疼萬分。
盛染兒瞧見太子哥哥一臉冷肅,不由湊到他近前,“太子哥哥,里面的那個……我還用去嗎?”
蕭策揉著眉心的指節一頓,臉上扯出一抹溫和的笑來。他探手摸了摸益昌郡主的頭,“委屈染兒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是姑母最心疼的小女兒,孤自會為你尋得一門好親事。”
聽得蕭策這般說,益昌郡主噘起了嘴,一臉的不甘不愿,“哼,策哥哥最壞了!”
說罷,竟是提起鵝黃裙擺,一溜煙兒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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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確認花房外再無動靜,齊墨璟這才帶著幾分喘息從時錦身前起開。
也是這時,時錦才發現,他的眼睛充血得厲害,一雙目光染著嗜血的紅,如狼一般緊緊盯著她。
驀得,他笑了下,這一笑如春雨初霽,明明前一刻還山雨欲來,這一刻卻有了些溫柔的影子。
時錦此時被他抱著坐在一抬花架上,以防身子太軟,跌倒在地。他那粗糲的拇指似無意般在她前胸劃過,又收攏了她胸襟的衣裳,遮擋住那一片吮痕。
時錦滿臉漲紅得垂了頭,咬著唇,不去看他。
“你做的很好。”他道。
時錦卻驀得有一種怒火往上涌,可在見到他那充血的眼時,又瑟縮了一下。
“怎么?你有恨?”齊墨璟卻捕捉到了她那一絲憤怒。他從廣袖中捏出一粒白色藥丸含在口中,不過須臾,又變成了那個清冷孤高、不食人間煙火的齊二爺。
“奴婢不敢……”時錦的下唇咬得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不傻,知道這是二爺做戲與外人看,可女孩兒家的名節,在齊二爺眼中,難道真的無足輕重嗎?
一時心中悲涼,時錦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齊墨璟目光掃了她一眼,捏著烏木折扇的手指微微泛白,薄唇緊抿,最后微涼的聲音帶著些許冷漠,“去車上等著吧。”
“是……”時錦垂著頭,疾步而出。
旁邊的賽雪塔白牡丹花瓣上,瓣身微微顫動,兩滴瑩然水珠順莖而落。齊墨璟有一瞬默然,又邁步而出。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