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入了八月。
金桂飄香,層林盡染,整個侯府都喜氣洋洋的,只等著八月十五月圓,好過個吉祥安樂的團圓節。
老夫人房里拍開往年泥塑的酒壇,隔年的桂花酒飄著誘人的酒香氣,帶著一點點蜜金色,瞧著便讓人口舌生津起來。
二爺的院子里自然也分了兩壇桂花酒。只是二爺不喜甜酒,那酒便如被遺忘般放在房間角落里熏屋子用。
知畫整日里嗅著桂花酒的香氣,很是嘴饞。
因著二爺于此事上不太計較,她便拿了掌大的白瓷底青花元梅瓶舀了些,偷到耳房去喝。
用了些,很是不錯,便又打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主意分了些給時錦。
“你且嘗嘗。”知畫一臉神秘得朝時錦道。
時錦只嗅了一下,便知那是老夫人院中的桂花酒。當下便想拒絕,“這可不行,若是被二爺發現,你我怕是要被罰。”
她謹小慎微慣了,可不想在這種事上出紕漏。
知畫卻是一臉的不在乎,“給你你便安心喝著。我實話與你說,這是蓮香得的賞,特特分了我半壺,怎的到了你這便推三阻四起來!快嘗嘗!”
時錦聽她這般說,便也不好再拒絕,因此便斟了一杯,細細品來。
桂花酒不同其他佳釀,入口綿軟悠長,又帶著一股子甜香,很是得閨閣小姐喜歡。時錦只飲了一口,便想起“怕是秋天風露,染教世界都香”的好句來。
“怎樣?可是不錯?”瞧著時錦得了趣兒,知畫湊過頭來,笑著問她。
時錦的眼中也染了笑,眉眼難得的帶了些微醉人的紅,“確實好喝。”
“那咱今兒可多用些。司棋姐姐臨走時說,二爺今晚不歸宿,咱們不用值夜。”知畫又殷勤倒了一杯,不忘給自己滿上。
時錦的心也跟著徹底放了下來。
兩人由是你一杯、我一杯,慢慢飲將開來。
直至將那白瓷底青花元梅瓶中的酒飲盡,兩人尚未盡興。知畫自告奮勇去取酒,只余時錦一人醉眼迷蒙。
這酒喝著雖醇,后勁卻大,她的眼前一圈圈出現重影,整個人也覺著天旋地轉起來。
她不由從桌邊爬起身,想要去尋知畫,可一出門往院中一走,不知不覺便迷了路。
清風院里假山眾多,時錦只覺得一眨眼的功夫,周圍到處都是假山林立。她想跑出去,可腳不聽使喚,又想瞪大了眼瞧,周圍卻一絲兒燈光也無,竟是連耳房里那一點燭火也不見了。
她的腳下絆了一下,半邊裙子也跟著勾住了地上一塊突起的石頭。時錦嚇了一跳,想往遠處跑,可那被勾住的裙角卻刺啦一聲,被帶出一個洞來。
“知畫!你在哪?我、我好像被怪物抓住了……”時錦熏熏喊了句,茫茫然往前走,那裙邊也跟著扯成了布條,一圈圈繞在周圍的假山上。
眼前又擋了一座假山,她轉身正要避開,就聽一道清冷的聲音問她,“你在做什么?”
時錦轉過頭,迷迷糊糊間看到一個穿著玄色衣裳的高大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
“嗚嗚,好知畫,你可算來接我了。”時錦的臉上頓時染了感動的笑,跑著往那陰影處湊。可那裙擺本就被扯爛了一半,這若跑過來,怕不是得扯到腰上去。
雖則內里穿了長褲,到底太過匪夷所思。
齊墨璟只覺得太陽穴都跟著跳了跳,連帶著聲音都跟著染上了些急切,“站在原地,別動!”
時錦很聽話,停住了腳,可臉上的茫然和委屈簡直呼之欲出。
齊墨璟擰眉。
面前的女孩委委屈屈得張開了胳膊,濕潤潤的眼睛一眼不錯得望著他。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到底是往那邊邁了一步。
似是察覺對面的人要過來了,時錦又想往前邁步,齊墨璟只能快速走到了她跟前。
面前的丫鬟笑得眉眼彎彎,仰著頭挑著唇看他,“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謝謝你,知畫。”
“我是誰?”齊墨璟的臉黑了黑。
“知畫、知畫、知畫!”時錦一連歡快得喊了三聲兒,絲毫沒在意對面人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齊墨璟只覺得自己的耐心行將告罄。兩人間雖有一臂之隔,但她口中那馥郁的桂花酒香卻在明確得告訴他,面前的人是個醉鬼。
他的眉越攢越緊,頗有風雨欲來的暗沉。然而,就在他欲拂開這醉鬼時,時錦卻一把抱在了他的腰間。
他的腰勁瘦有力,因著長期習武的原因,外型雖清癯,肌肉卻頗為結實健壯。眼下猝不及防間被時錦一撲,整個人的身體都跟著僵了一下。
“知畫,你好硌啊!”時錦不滿得皺起眉,一雙玉白柔弱無骨的手卻在他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齊墨璟短暫而又急促得抽了下氣,鼻翼微微顫動了下,眼神晦暗莫名得沉了下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齊墨璟壓著聲兒問。
懷中的女孩抬起頭來,迷蒙得望了他一眼,繼而又淺淺柔柔得笑了下,“我在種樹。”
“種樹?”齊墨璟重復了一下,聲音中顯然帶著些疑惑。
“對呀,種樹。”時錦說完抱著他的腰就要走,“樹該種到哪里呢?這邊?還是那邊?”
她一邊嘀咕,一邊試圖挪動齊墨璟。
然而,眼前的“樹”巋然不動,時錦折騰了一腦門兒汗,也沒讓樹跟著動一動。
“那只好種在這里了。”時錦低聲嘀咕了一句,便將“樹”擺正,又四處尋石塊固定這棵樹。
齊墨璟閉了閉眼,壓下心底攪擾的情緒,“崔時錦,夠了!”
下一秒,只聽噗通一聲,時錦跌在了假山間的凹坑處,整個人也姿勢怪異得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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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夢醒,時錦揉著不知緣何隱隱作痛的后腰進了二爺房間。
司棋這會兒正在收拾二爺的衣裳,見著時錦過來,不由望了她一眼,“這是怎么了?”
時錦見她悠然說話,便知二爺又一早出了門,便也跟著自在了兩分。
“無礙,許是宿醉頭疼罷。”她不甚在意得說道。
“你可長些心罷!先會兒知畫在爺身邊侍候,被聞到了些許酒味兒,這會兒正罰她在假山那邊填坑呢!”司棋苦口婆心勸道。
時錦的臉跟著白了白,默不作聲跟在司棋身后整理房間。
二爺本就性潔,房間中并無太多需要整理的地方。時錦手腳麻利得把床鋪好,又理了理床上的枕頭,抖手間便將一長串破布條扯了出來。
那布條極長,又莫名帶著些熟悉之感,時錦倒了好幾手,才圖窮匕見一般看到布條的本來面目。
那是一件丫鬟裙裳,裙擺被扯成了條,裙衫依然完好,只一眼,時錦整個人便僵在了原地。
這是她昨個兒穿的那身衣裳!
時錦的臉上神情驟變,可怎么想,也想不起喝完酒后發生了什么事。
想起今兒個知畫受罰的事,那是不是意味著二爺不僅對她喝酒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還變著法兒懲罰了她?
心中百轉千回,面上表情微閃,她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將那件破布裙納入懷中。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