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男人義憤填膺道:“你們賬房搗鬼,跟我們沒關系!我這腿便是討工錢被打傷的!發錢!發錢!別扯那么多!”
長工情緒又被他調動起來。
蘇南枝打量此人,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臉型方正,雖脾氣暴躁,但那一雙眼滿是清明赤誠,倒是性情中人,腿被打傷……他是那老人的兒子?
“現在你們排好隊,一一上前寫好名字、寫下在蘇家店鋪做的什么活計、寫出拖欠數額,待本縣主核實后雙倍補發工錢。”蘇南枝站上臺階,安撫躁動的人群,高聲許諾,“核實時間不會超過兩天,請大家稍安勿躁!”
拐杖男人有些猜忌,不太信。
蘇南枝語氣鏗鏘:“本縣主說到做到!”
就在長工半信半疑時,有人一巴掌扇到男人臉上!
“啪!”耳光脆響。
“江源你小子!氣煞我也!我讓你別那么沖動,你就領著大伙來京兆府鬧?還記得你這腿是怎么傷的嗎?就是你愛出頭被打的,槍打出頭鳥啊!”原是先前的老人。
江源人高馬大,卻被老人訓的半聲不吭。
老人愧疚尷尬地朝蘇南枝不停彎腰道歉:“蘇大小姐,對不住!是我沒管好兒子,給您添麻煩了,我也是聽說他帶工友來京兆府鬧事,才趕來阻止他的。”
“爹!!你為啥給她道歉啊?就是她家拖欠大伙兒——”
“你住嘴!”老爺爺急聲打斷,“我念著你腿傷要錢治病,去蘇家總店討錢時被打了一頓,是蘇大小姐制止他們,親自扶我起來給我上藥,還多結算了幾倍工錢,又給你出了醫藥費!”
江源震驚,逐漸有些羞愧。
蘇南枝卻在無聲打量他。
老爺爺嘴角激動發抖,動容地高聲道:“諸位聽我江老頭子說兩句!這蘇大小姐是好人吶!蘇家應是被底下搗鬼的人蒙蔽了!蘇大小姐愿付拖欠的雙倍工錢,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主家?你們看,這五張銀票就是蘇大小姐給我的!”
長工們偃旗息鼓,鐮刀鋤頭掉落在地。
有人附和:“江老人品還是能信的。”
江老投桃報李。
蘇南枝欣慰地高聲道:“父兄和我確實不知大家被拖欠工資!諸位在蘇家分店辛苦勞作,蘇家又怎忍心辜負你們的付出?今日蘇家雙倍賠付,還請各位繼續信任蘇家,安心踏實繼續做工,蘇家絕不虧待大家。”
長工微怔,大家心里暖暖的。
他們拿錢務工,勤懇賣命掙三兩碎銀,卻從未被正眼瞧過,可如今縣主,不僅肯定他們的勞作付出,還說絕不虧待大家,還要付雙倍工錢。
有人心酸地默默擦眼眶。
蘇南枝嘆息,朝人群微施一禮:“蘇家失察,不慎讓底下的惡人拖了各位工錢,我深表歉意。今日宴請大家在醉香樓食用午膳,一切吃喝算在蘇家頭上。”
倒是江源有些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先前是我誤會了大小姐,對不住……對不起……”
“大小姐賠付雙倍工錢不是小數目,咱們怎么還能讓您破費請客啊!”
“是啊!登記完就各回各家吧!別讓大小姐花錢了!”
長工們笑容燦爛,七嘴八舌喊道。
蘇南枝心生暖意。
春盛亦是感動。
善良在澄澈的心上溫暖生花。
將這幕盡收眼底的蕭沉韞,也不覺微勾唇角,剛從京兆府走出來時,又聽蘇南枝清揚悅耳的音線響起。
“江源?”
江源憨厚點頭,老實不少:“不知縣主有何吩咐?”
“你愿意帶領長工討要工錢,證明你不畏權貴,有幾分領頭風范;被親爹當眾打臉也不怒,還挺孝順,知錯后又對我誠懇道歉,說明你敢作敢當,你可愿跟著我做事?”
江源被驚喜砸昏頭,急忙作揖:“若能跟著您這樣明事理的老板,我心甘情愿!”
“很好。”蘇南枝抿唇輕笑,“待會兒讓春盛給你重簽一份契約。”
“我我我定會好好跟著您做事!”江源激動地跪下磕頭,能被縣主看中,前途必定光明,比那旮旯村里種地強多了!
蘇南枝虛扶起他:“今日就到這里,大家登記完就散了吧。”
待她說完后,熙然人群逐漸散開。
江源也扶著江老感激地走了。
蘇南枝舒了口氣,朝前走時不慎被臺階絆住,身子朝前跌去,眼看要摔慘——
有抹人影閃現而來,臉頰拂過順滑如水的緙絲面料,跌入麒麟官袍懷中,鼻尖縈繞著淡而好聞的清冽雪松香。
雪頰浮現櫻粉,蘇南枝美眸盈著柔水,怔怔瞧他。
一襲麒麟金線霽青官袍的蕭沉韞,束著玉冠,劍眉星眸威嚴無邊,亦是愣住,與她四目相接,心跳如鼓地移開視線。
站穩后,蘇南枝連忙推開他。
“你——”
“你……”
二人又異口同聲。
蕭沉韞垂眸:“咳你先說。”
蘇南枝臉燙得嚇人,看向他指腹未干的墨漬道:“王爺手上怎么染了墨?”
蕭沉韞將手藏在腰后。
余曄便接話:“先前王爺在京兆府處理緊急案件,聽聞長工圍截南枝縣主,王爺未放毛筆便疾步趕來,墨不慎沾了手。”
蘇南枝將絲絹遞給他:“王爺,擦擦手。”
“謝了。”
蕭沉韞指尖微顫,接過馥郁女子香氣的絲絹。
他舉止矜貴地將墨擦干凈。
蘇南枝卻留意到,他那雙手好看極了,修長勻稱,如冷白玉笛般骨節分明,指甲修剪整齊泛著健康的光澤……
蕭沉韞順著她視線,看到自己手上,略微疑惑地看她:“本王手上可有東西?”
咳,倒沒什么。
只是覺得那手格外好看。
蘇南枝當然不會講出心中所想,笑意溫雅:“我還需去處理此事,臣女先行告退。”
看著女子窈窕纖瘦的背影,蕭沉韞將染上臟墨的絲絹收入袖中。
他回了王府,走進書房。
書桌上擺著小山堆般的折子,旁邊放著質地瑩潤的白玉瓶,盛滿清水,養著一支枝葉干枯的鈴蘭花。
他沉心靜氣地閱了幾本折子,又不由自主地拿出那方絲絹,放在掌中仔細摩挲。
雪色絲絹上,繡著鈴蘭花與蘇南枝小字,蠶絲面料。
猶豫了下,將絲絹折好壓在玉瓶底下。
蘇南枝本欲回賬房核實工錢名單,但剛走到總店門口,便瞧到一吊兒郎當的緋衣男子,微亂的衣領半敞,喉結處一抹唇印若隱若現,渾身酒氣,眼睛朝街邊女子亂瞅,時不時朝她們吹口哨。
春盛警覺地拉著蘇南枝繞開。
那男子步伐不穩地闖進蘇家總賬房,嘟囔道:“把孫斌找出來!老子沒錢兒花了!”
可蘇家護衛并未攔他,還點頭哈腰地給這地痞倒茶:“小公子來啦?您坐,我這就去叫孫管事。”
孫斌忙不迭跑來,戒備謹慎地看向四周,蘇南枝拉著春盛藏進拐角處的巷子。
小公子?
蘇南枝怎么不記得自家還有個小公子?
呵,她倒要看看孫斌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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