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院里傳來撐傘聲,以及緩慢的腳步聲。
蘇南枝拉住忙去開門的春盛,重整心情,隔著濕漉漉的木門道:“我救你,是要講條件的。”
救一個壞人,就要謹防農夫與蛇的悲劇。
宋佳月身上的血跡被雨沖淡后,鮮血又從大大小小的傷口溢了出來,如厲鬼般痛苦尖叫:“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我保證說到做到!蘇南枝,求求你,你開開門,救救我好不好?”
透過門縫,蘇南枝看到雨里混雜的血水,點了個頭。
春盛將門閂抽開那刻,如同暗夜女鬼的血衣女子,猛然撲了進來,連滾帶爬地跪在蘇南枝面前。
她已經被折磨的沒人樣了,血痕如同斑駁交錯的蜈蚣,橫貫在她蒼白的大腿、手臂、脖子……
從前嬌美的女子,卻可憐至此……
蘇南枝并沒有想譏諷她的意思,目光幽遠道:“初見你時,在滿山蔥綠的驪山,你一襲緋裙自信矜貴,美的令青山綠黛都黯然失色。當時我就在想,這么好看的姑娘,如果心地善良一點,真的很完美。”
“可惜,皮相雖美,惡與壞已經浸透骨髓,也使姣好的外貌面目可憎。我未主動招惹你,你卻置我于死地,說一筆勾銷,完全不計較是不可能的。但你淪落至此,好比喪家之犬、臭溝鼴鼠,已經遭到了報應,我再落井下石也沒意思。”
宋佳月毫無形象地蜷縮在刺骨雨水里,滿臉忐忑畏懼,如驚弓之鳥,直到被蘇南枝那雙坦蕩清亮的眸子狠狠灼傷……
蘇南枝就像寬容坦蕩的天降神祇,端站屋檐的臺階處居高臨下,平和地俯視她,有什么東西正激蕩著她腐朽枯壞的心靈。
她看見她從前最厭恨的人,平靜地撐著海棠傘,走下臺階踩進水洼里,將遮風擋雨的油紙傘輕輕微斜,覆住了她頭頂的大半風雨。
那只極為好看的素手,伸了過來,輕輕地問:“要我拉你一把嗎?”
那聲音也是如此好聽,帶著有令人心安的平和。
疾風驟雨里,宋佳月鬼使神差地,將自己滿是泥濘血污的手放進蘇南枝溫熱的掌心。
女子將她從雨水里拉了起來,拉了她一把,牽著她走進溫暖的屋子。
屋子里,梅花銅爐正燒著銀絲炭,響起細微的噼里啪啦聲。
夜明珠將屋里照的亮如白晝,也把宋佳月臉上的難堪和傷痕照的格外清晰,宋佳月叢生挫敗絕望之感,環抱雙手蹲在地上哭出了聲,蘇南枝便用黑布蓋住夜明珠,覆住了所有白光,唯剩火爐里一點細碎的昏黃光線,護住了她最后的自尊。
蘇南枝拿了兩個暖手爐,遞給宋佳月一個,自己捂著一個,她坐在裹著毛毯的凳椅上半倚靠窗欞,聽雨打芭蕉、落葉簌簌聲。
待春盛給宋佳月換好干凈衣裳,給宋佳月包扎好傷口,她才緩緩輕問:“你遭遇了什么?落了一身傷。”
其實遭遇什么,蘇南枝能猜得出來,但還是想聽宋佳月講。
聽一個人把此生最大的屈辱痛苦講出來,講出來就會好很多。但她重點更想聽皇后究竟有多狠。
皇后對宋佳月越狠,她和宋佳月的合作才能越精誠所至,才能同仇敵愾。
宋佳月張牙舞爪慣了,一向不會把傷口揭給別人看,可這般狼狽不堪,都被蘇南枝看見了,她還有什么好藏的呢?
她剛開始講,雙眼就絕望含淚。
皇后參宴回宮后,宋佳月腳步如灌鉛般,緩緩又遲遲,一邊想著對策,一邊忐忑不安地跨進金鑾殿大門時,身后殿門便被人立刻合上!鎖死了她的退路!
人進了鳳鸞殿,哪里能容她逃走?
云梔嬤嬤踮起腳尖悄悄靠近宋佳月身后,猛然大力捂住了她的嘴!四個五太監將她抬進內室,砸在皇后腳邊!
一切來的太突然,可宋佳月為母則剛,至始至終死死捂著肚子,摔在地上后,下身并未出血,她才松了口氣,連忙跪行至左如月腳邊,剛要磕頭討好賣乖時——
左如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甚至沒給她求饒的機會!
皇后冷眼高貴,也冷酷無情:“你也配?配生下太子的嫡長子?你也不掂量掂量,瞧瞧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無父無母,以色侍人,算計本宮和太子!你以為你懷個肉球,本宮便會放過你了?做夢吧!”
“若你乖巧地侍奉本宮,就算嫁不了蕭沉韞,本宮也可給你尋個好兒郎!但現在,你親手毀了你本該安穩的人生!”
左如月盛怒之下,冷笑下令:“鞭笞之刑,賜滑胎藥,浸豬籠于護城河!”
處死一個郡主對左如月來說,算不上什么,何況宋佳月這郡主,還是她請陛下封的,沒人會救一個自幼失怙的孤女。
殺死一個孤女,編造一起意外事故,這個孤女便會無人問津地徹底消失。
宋佳月瘋了一樣,捂著肚腹逃,一次次逃一次次被太監宮女合力抓回來,綁在木架上,被云嬤嬤拿著帶著無數倒刺的長鞭,狠狠抽打。
所幸云梔嬤嬤尚有幾分憐憫,未出世的孩子無辜,避開了她的肚腹。
鞭笞之刑不傷骨,卻可將皮肉刺的血肉模糊。
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傷口流下鮮血,染紅了地板。
逃不了掙脫不開的鞭笞長達兩個時辰,云嬤嬤端來了一碗黑乎乎的滑胎藥,難聞如死鼠。
她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傻弟弟相依為命,她不愛太子,但卻珍視腹中與她有血緣關系的胎兒。
大概是再惡毒的人也會為母則剛吧……
她哭著渾身哆嗦著,朝云嬤嬤磕頭,在掙扎反抗中,對云梔悄悄懇求:“嬤嬤我求求你,讓這個孩子在我肚子里多待會兒吧,讓我沉河時,也好不那么孤單。我在東廂房藏了私房錢,全給你,求嬤嬤別給我喝這碗墮胎藥……”
云嬤嬤看著血淋淋的人兒,點了個頭。
反正沉河,也會母子雙死,這碗墮胎藥喝不喝都關系不大。
然后……
他們將宋佳月如捆豬一樣,摁進潲水車運出了皇宮后,要把她扔進護城河,她瘋了似地咬綁住雙腳的繩子,咬的嘴唇冒血、腮幫發麻,再也咬不動時,滿嘴是血地解開了繩子,趁人不注意逃走了。
她想回宋家收拾銀票帶弟弟逃命,結果大伯父、大伯母一看見她就大喊:“云嬤嬤!人在這里!快抓她!”
她父親的親哥哥,出賣了她。
父母早亡的她,明明已經習慣了親人的背叛和苛待,但大伯父出賣她的那一刻,她還是絕望地哭出了聲。
別人都有家人幫扶愛護。
可她,卻沒有一個待她好的親友。
宋佳月瀕死之際,想到了蘇南枝說的那句話:若走投無路,來蕓院找我。
即將溺死之人,會不顧一切地抓住救命稻草,哪怕是敵人伸來的手。
她來了蕓院,她以為蘇南枝會借此狠狠羞辱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凌辱只要能活下來的心理準備,但蘇南枝沒有辱她。
蘇南枝站在雨夜里,伸出手,說要拉她一把。
那一刻,她才真正欣賞到了蘇南枝的美,那是一種由外到內的美,美的讓人心生震撼。
蘇南枝用黑布遮住夜明珠的時候,分給自己一個暖爐的時候,宋佳月就知道,自己輸了,心甘情愿地輸了。
她阿諛討好的,殺她;她視為仇敵的,救她。
宋佳月雙眼通紅,目光里滿是心酸,痛苦地大哭出聲:“我從前不是那么壞的,如果可以,誰都想做你這樣干凈的人……人都是總被欺負,才會變壞的!”
“不是。”
蘇南枝搖搖頭,“你被欺負了,你可以還手,但你不能因為自己受了欺負,就去欺負不相干的人來發泄。你也不能因為被權勢者欺壓,當自己掌握權勢的時候,就去欺負從前你那樣的人。好壞,從來都是個人選擇。”
宋佳月疲憊地抱住雙膝,蜷縮在墻角,斷斷續續地哭著。
“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我再找你談事。”蘇南枝將大氅蓋在她身上,淡淡道,“只要你想,我仍然可以幫你坐上太子妃之位。春盛,辛苦你去給她熬完保胎藥,明日請洛神醫再給她調養調養身子。”
春盛點頭嗯了聲。
沒過多久,春盛端著熱霧騰騰的保胎湯,還有一碗雞蛋面敲門后走了進去:“你以前總敵對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不計前嫌,但我卻不一定會信任你。來了蕓院就別搞幺蛾子,否則,我會讓溫公子把你扔出去。”
“對了,宋佳月你挨了一頓打,想必還沒吃飯吧?給你做了碗雞蛋面,別嫌難吃。這是保胎湯,趕緊喝吧,喝完記得把碗洗干凈。”
春盛冷著臉說完就離開了。
宋佳月捧著那碗繚繞熱氣的雞蛋面,熏的眼淚汪汪,雖然春盛故意整她,放了很多鹽,齁的嗓子癢,但吃到胃里,是真暖乎。
第二日。
蘇南枝剛剛起身,春盛正給她梳妝打扮。
宋佳月便走了進來,遞過來一個信封:
“里面是我寫的,我所知道的,所有關于皇后和太子的秘密和把柄。”
“既然你拉了我一把,那我也該,將我知道的和盤托出。”
“我徹夜未眠,一直在想,你為什么會和我合作。我無父無母,除了侍奉皇后和太子外,并無任何值得你接近的地方,所以,你接納我,應該和太子皇后有關系。”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瞇,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于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后。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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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沖天而起,直沖云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只覺得一股驚天意志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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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大變的同時也是不敢怠慢,搖身一晃,已經現出原形,化為一只身長超過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護衛更是都有著超過三百米的長度,九尾橫空,遮天蔽日。散發出大量的氣運注入地獄花園之中,穩定著位面。
地獄花園絕不能破碎,否則的話,對于天狐族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災難。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經收斂的金光驟然再次強烈起來,不僅如此,天狐圣山本體還散發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卻像是向內塌陷似的,朝著內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無預兆的沖天而起,瞬間沖向高空。
剛剛再次抵擋過一次雷劫的皇者們幾乎是下意識的全都散開。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經沖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間被點亮,化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這一刻竟是全部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著整個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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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星辰入懷的繡南枝
第一百七十四章人總被欺負,就會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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