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見說:“我們這不是給您,是給兩位同學的。”
“您都拿著吧,有空幫我們替他們上上香,說說話,我們就很感激了。”
老婦人說:“阿茂和阿杰都是我們孤兒院的孩子,不用你們說,我也會經常來陪他們。”
夏初見說:“您還是拿著吧,以后有空,還可以去看看那些送到別的孤兒院的孩子們。”
“給他們買點小禮物,他們開心,您也開心。”
她這么說,老婦人才沒有推辭了,把錢收起來。
往古堡里走的時候,老婦人說:“既然你們來都來了,我帶你們去看看阿茂和阿杰的房間吧。”
“他們都是被人遺棄的孤兒,我是從垃圾桶里把他們撿回來的。”
“他們小時候心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才被家人扔了。”
“不過長大之后,他們基因進化,心臟病也就自己好了。”
“我勸過他們要不要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因為他們已經是高等級基因進化者了,他們的親生父母見了,一定會很高興。”
“可他們說,既然當初放棄了他們,那就是跟父母沒有緣分。”
“他們不想找親生父母,只想在孤兒院里跟大家一起生活。”
“因為他們是基因進化者,在外面年紀小也能賺錢,不然我們的日子,就更苦了。”
老婦人說著,已經打開了一間房門。
房子的狀況非常陳舊。
墻壁的墻皮很多地方都脫落了,留下斑駁的印記。
窗戶上沒有鑲嵌玻璃,而是糊著一層窗戶紙。
現在是夏天,推開窗戶,有一陣陣的涼風襲來,還算適宜。
但可以想象,如果在冬天,寒風吹來,窗戶紙會簌簌作響。
夏初見無端想到了自己曾經在那棟破舊的樓房里,租住過的別人一間雜物間。
也是這個樣子。
冬冷夏熱,不是人住的地方。
不過除此以外,房間打掃得很干凈。
一張破舊的書桌擦得光可鑒人,書桌上有一盞普普通通的臺燈,臺燈旁還有一本翻得起皮的舊書。
書桌前的椅子已經斷了一條腿,用幾塊磚頭墊在下面。
八個人站在那里,似乎還能看見往昔的同學就坐在上面,點著臺燈,日以繼夜的苦讀,只為了給自己尋找一條出路。
本來,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已經跳出了這個孤兒院,來到了更大的,更頂級的舞臺。
如果沒有那一次的槍手事件,哪怕殲星艦上不去,他們最差也會是星空母艦的艦長。
在整個北宸帝國的軍隊系列里,星空母艦的艦長,都是將級軍銜。
這么好的未來,這么卑微的出身,這么艱辛的努力,就敗在一個權貴后裔,一次小小的“任性”手里。
夏初見不知不覺紅了眼圈。
陳言鈞他們只是在遺憾古德茂和潘楠杰的運氣不好,為他們惋惜而痛心。
夏初見卻不僅惋惜又痛心,對秋紫寧的仇恨,更是上了一個臺階。
秋紫寧做的事,是那些貴族階層、皇室宗室里的人,都已經習慣了的。
他們習慣于不把下層人當人。
夏初見握了握拳。
既然你們不把下層人當人,下層人自然會教你們做人!
她閉了閉眼,強行把那層淚意壓下去。
就在這時,那位老婦人又說:“除了孤兒院的孩子們,阿茂和阿杰平時都沒有什么外面的朋友來找他們玩。”
“你們是第一批來找他們的朋友,而且不是孤兒院里的。”
“這是阿茂和阿杰最寶貝的東西。”
“他們曾經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他們回不來,就把這兩個東西,送給第一批來看他們的朋友。”
夏初見回頭,看見那老婦人兩只手里,一左一右,各拎著一個書包。
是那種星網上賣的,最普通、最便宜的書包。
已經洗的發白了,但還是干干凈凈,甚至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夏初見說:“我們是他們的同學,來看看他們,是應該的。”
“這是他們的遺物,您留著做個念想吧。”
陳言鈞他們也紛紛說:“我們來看他們,是應該的。”
“我們本來想幫助他們的家人,后來知道他們是孤兒,就想來孤兒院看看,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
“現在知道有人幫了他們,我們就放心了。”
老婦人說:“阿茂和阿杰都是好孩子,你們也是。”
說著,她還是執意把一個書包送到夏初見手里,一個送到陳言鈞手里。
夏初見推辭不過,只好接過來。
書包里面只有一個小小的紅絲絨小盒子。
夏初見打開盒蓋,里面有一張字條,和一根普普通通的紅繩手鏈。
字條上寫著:“無論你是誰,都謝謝你來給我上香。”
“這一根紅繩手鏈送給你。”
“這是我媽媽在我的襁褓中留下來的,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希望你能喜歡。”
“——潘楠杰。”
一瞬間,夏初見淚如雨下。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一定要殺了秋紫寧,告慰這兩位被她殺害的同學!
前些天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思維也不通暢。
哪怕是在跟權與訓、宗若寧他們討論這件事的法律后果的時候,心里依舊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下不了決心。
那些面對這件事時候的糾結、遲疑,和心底不時升起來的不適,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來,她是不甘心,不愿意。
憑什么,上層人物一個小小的“任性”,就能毀掉別人的性命?
又憑什么,毀掉別人性命之后,還能拿錢來抵命?!
什么都能諒解,但是人命不能。
還有,殺了秋紫寧,她大概率從此就會跟那個人反目成仇。
那個人曾經是她最信任的人,最尊敬的人,也是以為可以把后背托付給他的人。
對她的情況,比姑姑知道的還要多!
而只要殺了秋紫寧,那個人,從此不會再是她的戰友。
而是,仇人。
可這一切顧慮,在潘楠杰這一張簡簡單單的遺書,和一條小小的紅繩手鏈面前,全部破防,全部無足輕重。
她一定要殺了秋紫寧!
古德茂和潘楠杰是因為秋紫寧的謀算,才丟了性命。
那么,秋紫寧只有獻出她自己的生命,才能把這件事,圓滿解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就這么簡單。
法律不能制裁,她來制裁。
這邊,陳言鈞那邊也打開了書包。
那是古德茂的書包,里面只有一個小布包。
做工也很粗糙,可能是他自己縫的。
陳言鈞打開這個小布包,里面也有一張字條。
“您好,謝謝您來給我上香,這管高級營養液,送給您!”
“如果您不想喝,請給我們孤兒院的弟弟妹妹,謝謝!”
“——古德茂。”
高級營養液的包裝非常高檔,只要不打開,有效期是十年。
而這管高級營養液,看生產日期,已經過去三年。
老婦人看見了陳言鈞手里的高級營養液,微笑說:“如果我沒記錯,這是阿茂第一次兼職,得到了獎賞,就是一只高級營養液。”
“他舍不得喝,說以后會有更多的高級營養液,但是這一只,他是要留作紀念。”
老婦人說完,陳言鈞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止是他,另外幾個同學,也都不約而同抹起了眼淚。
這么好的同學,他們卻是在他們去世之后,才真正認識他們。
江勝喃喃地說:“古德茂和潘楠杰從來不說他們以前的事,我還以為他們是看不起我們,不想跟我們混……”
夏初見對那老婦人說:“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把這兩個書包都帶走。”
老婦人點點頭:“本來就是阿茂和阿杰留下來的遺物,就是給你們的。”
陳言鈞他們也都說:“班長,您可以拿走,我們……我們不配……”
夏初見平靜地說:“沒有什么配不配的。真正對不起他們的人,才是不配。”
從古潘孤兒院出來,夏初見給孟光輝發了條消息。
夏初見:領導,能不能幫我找個人?
孟光輝秒回她的消息。
孟光輝:初見!你身體好些了嗎?!你要找誰?別累著,告訴我,我幫你找!
夏初見:領導,我要找的這個人,純屬私事,您能不能不要告訴霍帥?
孟光輝:行啊,沒問題!我不說!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夏初見:嗯,康大校也不要說。我不想丟人……
夏初見這么說,孟光輝直接打消了最后一絲疑慮。
小姑娘總是要臉的,他是她領導,當然要給她兜著。
孟光輝:明白了,我的嘴已經安上了拉鏈,說,要找誰?
夏初見:秋紫寧。伯爵秋氏的一位女兒生的私生女,最近轉到我們學校,跟我一個專業。但是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孟光輝:……不用說這么詳細,我知道秋紫寧是誰。你找她,是要干嘛?
夏初見:她得罪了我姑姑,總不能當無事發生。我要她親自向我姑姑道歉。
孟光輝:那你知道她的背景和后臺吧?初見,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你一時沖動,會造成不好收場的后果。
夏初見:放心,我知道輕重。人家可能是那位的私生女,我當然不會硬杠。
夏初見:但是,道歉還是要道歉的,總不能都差點要我姑姑的命了,最后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吧?
孟光輝:知道了,我幫你查。什么時候要?
夏初見:越快越好。
孟光輝:……。
夏初見發完消息,對陳言鈞他們說:“我們回去的星際飛船,是明天的。今天晚上找一家旅館住一晚吧?”
沒想到陳言鈞他們都說,直接去空港,那里有候船室,湊合一晚上沒問題。
這當然是免費的。
不然住旅館的話,便宜的地方不安全,貴的地方又舍不得,還不如去大氣層外的長留郡空港。
夏初見也沒意見。
不過就在他們在地面航站樓,等待去往大氣層外的空港的飛行器的時候,夏初見接到孟光輝的消息。
孟光輝:初見,秋紫寧在藏戈星。具體住址的話,暫時查不到,恐怕得等上一段時間。
夏初見皺起眉頭。
沒想到秋紫寧也來藏戈星了……
這可真是巧!
可藏戈星那么大,不是說知道在這個星球就能馬上找到的。
但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得問一下。
萬一呢?
夏初見想著,又給藏戈星最大的“地頭蛇”權與訓發了條消息。
夏初見:權大首席最近忙嗎?有點小事想拜托一下!
沒想到權與訓也是秒回。
權與訓:元寶,我正要找你。起訴秋紫寧要求民事賠償的案子,我已經給你做好方案了,你什么時候有空?
夏初見看著他這條回復,沉默了一瞬。
夏初見:案子的事,以后再說。我想問問你,如果我要在藏戈星找一個人,權大首席能幫忙嗎?最快多久能找到?
權與訓:……這也太寬泛了。你要找誰?我認識嗎?
權與訓:能不能找到,多久能找到,取決于你要找的人是誰,還有,你有多少那人的生物信息。
夏初見:“……”。
她想了想,還是回復。
夏初見:你就算不認識,也聽說過她的名字。我要找秋紫寧,我聽說她來了藏戈星。
權與訓一看這個名字,頓時皺起眉頭。
權與訓:你要找她?你是要告她的,那最好在起訴之前,不要跟她接觸。
夏初見:我知道,我不會接觸,就想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權與訓:……你運氣不錯,我恰好知道這個人在哪兒。
夏初見大喜,然后又疑惑。
夏初見:……你怎么恰好知道秋紫寧在哪兒?你跟她很熟?
權與訓:我跟她不熟,如果不是要幫你打官司,我都懶得調查這個人。
夏初見:那你怎么知道她在哪兒?不要告訴我她恰好在你家哦!
權與訓:……不在我家,但是,在我家遠親的一個別墅里度假。
夏初見:“!!!”
居然就在權與訓家!
雖然權與訓說是他們家遠親,但是對夏初見來說,權與訓的遠親肯定也姓權,四舍五入,就是在權與訓家。
夏初見忙回復。
夏初見:地址呢?能不能給我一下?
權與訓覺得不對勁。
他想了想,這樣回復。
權與訓:你要見她?可以,但我必須陪在你身邊。
夏初見:……沒有必要。我也不見她,就是想知道她在哪兒。
權與訓:元寶,這么蹩腳的謊言,你以為我會信?
權與訓:你不說實話,我是不會把她的地址告訴你的。
夏初見皺起眉頭,抿了抿唇。
她沒有繼續回復,而是對陳言鈞他們說:“你們先走吧,我還有點事,要去朋友家住幾天。”
陳言鈞和同學互相看了看,試探問:“班長,您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您有啥事兒?要不要我們幫忙?”
夏初見笑了笑,云淡風輕地說:“是私事兒,你知道這里是藏戈星長留郡,我跟我的代理律師權與訓,要見一面,談點兒事。”
說起是權與訓,這些人都釋然了。
四大貴族之一權氏的麒麟子,權氏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可大家都認為權氏現在的家主,會把爵位直接傳給自己的孫子權與訓,而不是傳給權與訓的父親。
有權與訓陪著,他們還擔心什么?
藏戈星上,權氏的名頭,比皇室還管用!
陳言鈞笑著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先走了,您保重!”
夏初見點點頭。
很快,空港的飛行器過來了,他們魚貫上去。
夏初見目送他們等離開。
等那飛行器飛入了大氣層,夏初見才給權與訓發消息。
夏初見:我就在藏戈星長留郡,你什么時候能把秋紫寧的地址告訴我?
權與訓在那邊等了半天,滿腹疑慮,卻又覺得有些荒謬,很是心神不寧。
看見夏初見的消息,他又有點驚喜。
權與訓:把定位發給我,我馬上來接你,見面再談。
夏初見也很驚訝。
夏初見:不是吧?您這個時候,居然不在北宸星,而在藏戈星?!
權與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夏初見:……。
五分鐘后,一艘中型飛行器,在長留郡空港的地面航站樓前停了下來。
夏初見在一臺機器人的帶領下,進入了這艘飛行器。
權與訓居然坐在駕駛位置上。
夏初見說:“真是少見啊,權大首席親自駕駛飛行器。”
權與訓說:“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駕駛的飛行器,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夏初見說:“還是要驚訝一下的,以示禮貌。”
權與訓笑著搖搖頭,啟動了飛行器。
飛行器的速度非常快。
兩人在飛行器里還沒結束那些禮貌性的寒暄,就已經到了長留郡市中心最繁華昂貴的富人區一棟別墅前面。
喧囂的鬧市里,居然有著這樣一塊凈土。
這里的綠地面積,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
只在綠地之間,散落著幾個造型別致的別墅群。
如同綠草地上鑲嵌的幾顆白珍珠,襯著藍天白云,綠水繁花,一副鐘鳴鼎食、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富貴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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