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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她把圖推開,“我腦子里一片糊涂,聽不明白!”最重要的是,他這么講不是耗費他自己的體力嗎?
“流箏……”他沙啞的聲音幾分空悠悠的味道,在漸漸暗下來的沙漠里,猶顯憂傷,“你必須聽啊……”
“為什么?有你就夠了!”她很討厭這種憂傷的感覺,“你不是會嗎?我跟著你,還有什么必要學這個?而且我也學不會!”
他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頭發,“是,我會,可是我也是才學會的,不是那么熟練,萬一判斷有誤呢?萬一計算有差錯呢?多一個人幫我,我會多一些把握和信心,再者,我也有累的時候,萬一我累得腦筋不靈光了呢?流箏,活著走出這片沙漠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你也要擔起責任來!”
她一時哽住。
是啊,她習慣了依賴他,只要有他的地方無往不利,她真的把他當超人一樣,沒想過他其實也會累……
“對不起……”她哽道,“你說,我好好學。”
“嗯,乖。”他獎勵似的在她后腦勺一吻,重新開始講解。
她這一回是認真聽的,需要計算的時候,她還從駱駝上下來,按照他說的計算。
“記住,無論哪個季節,中午的時候太陽都是正南方,你走的時候,每一百米扔一個東西,只要風沙沒有將你扔的東西掩埋,你就可以回頭看看,自己是否在一條直線上,防止自己走偏。還有,你可以在沙上插個東西,看影子,每小時15度畫角度尺,也是可以標方向的。晚上你可以找北極星,或者借用月亮來辯方向。但是,這么走總是避免不了方向偏移的,你要按這張圖算算偏移的可能性,sin多少度,每走一段就看看,你現在下去算算試試。”他指使她下駱駝。
之前她上上下下,都是他抱著的,這一次,他卻看著她,要她自己下去。
她其實還很虛弱,看了看他,好似無動于衷的樣子,也憐他勞累,不想再勞動他,自己從駱駝上跳了下去,雙腿不著力,落地后摔倒在沙地上,但因為是沙,所以也并不疼。
按照他說的計算了一遍之后,抬頭看著他。
他贊許地點頭,“不錯,上來吧。”
她爬了幾次并沒有爬上去,實在是因為手腳都沒力氣,于是看著他,他也沒有一點幫忙的樣子,便咬著唇繼續攀爬。
手足并用,總算是爬上了駱駝,剛坐好,便感覺他從身后將自己摟住,抱得很緊,壓抑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你一定可以的……”他不是不想拉她一把,只是他現在胃如刀絞般在痛著,他懷疑自己就算伸出手去也拉她不起來,更何況,她必須學會獨自上下駱駝,獨自求生……
她得到了夸獎,再累心中也是歡喜的,莞爾,“我當然可以,這次啊,就讓我帶著你出沙漠吧!讓我也保護你一次!”
他摟著她,只是不語,良久,才道,“好。”
她笑,“還有什么要傳授給我的嗎?寧老師?”
“有,當然有,剛才那些只是皮毛,現在聽著,還有很多復雜的,比如計算風的速度,流沙的速度,通過這些能計算路程的……”他有開始了長篇大論。
她強打精神,學得很認真。
不知不覺,天幕轉黑,圖上的東西已經看不清了,他把圖收了起來,要她練習晚上辨識方向的方法以及計算偏移和路程的方法。
如此邊學邊行,月亮從天邊爬上了正中,緩緩滑向另一邊。
阮流箏坐在駱駝上漸漸不支,眼皮直打架,蜷縮著,冷風直襲。
“流箏,咱們休息會兒。”他下了駱駝,將她抱下來。
從背包里取出睡袋,讓她躺進去。
“我們要睡在這兒嗎?你呢?”她鉆進睡袋后,覺得暖和了許多。
“你先吃點東西,吃完我也睡。”他給她取了囊來,好似為了讓她放心,特意給她看,“看著,你自己這一份。”
她笑笑。
還是一小塊一小塊由著他喂著吃了,又喝了些水,雖然這些吃在嘴里一點味道也沒有,但卻是救命的東西,再如何寡淡也要吃下去。
“藥今晚不用吃了,明早記得再吃。”他把藥拿給她看過之后又放了回去。
“你呢?你自己不吃?”她盯著他。
“吃啊!”他掰了幾塊囊,吃了,也喝了幾口水。
她已經很疲憊了,卻一直勉力睜著眼睛盯著他,等著他進睡袋來。
他笑,和她一起睡進了睡袋里,雙臂牢牢地圈著她,“盼著我進來?我可是沒力氣再做些什么了,你得失望了!”
此種時候,他還有心情戲謔!
她不滿地輕輕推了推他,在他臂彎里尋了處舒服的位置,輕輕閉上眼。
很苦,卻也很安心。
抱住了,她的臉埋進他胸口,再看不見他的表情了,他臉上那些淺淺的溫和的笑容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緊皺的眉,糾結的眼,身體上的痛苦和內心的煎熬在他眼中交織翻騰。
當每一次的擁抱都需要用盡全力,這個人,也必然是到了強弩之末了,他知道。
他得多努力才能不讓她察覺他雙臂的虛軟、身體的戰栗?
他的胃好不容易將上一頓那些堅硬的異物給打磨消化掉,一輪新的折磨又來了,他仿佛能聽見吃下去的囊磨礪在他胃壁上的聲音,嗤拉嗤拉地疼……
在如此干燥的地方,居然將他的汗大顆大顆地逼了出來。
她感覺到額頭潮潮的,略詫異,一抬頭,發現他居然在淌汗。
“你在出汗?”她摸了摸他的臉,硬硬的胡茬很是扎手。
他在她一動的瞬間就已經變了臉,重新換上了他溫潤的笑容,目色融融,似北京暖Chun夜里的月光,潺潺一片,“我熱啊,這睡袋太熱了。”
“是嗎?”她也覺得暖烘烘的,可并沒有暖到出汗的地步。
“嗯。”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還抱著你,火就燒得更厲害了!”
又不正經!她嗔目而視。
他笑著,“你不懂男人的苦,沒力氣不代表不想……”
她忽然又覺得悲哀了……
眼前的他還在說笑逗她開心,好像他們仍然在Chun暖花開的北京,他每晚送她回家,家門口的玉蘭花繁繁又疊疊地開了滿樹,他在樹下這般抱著她,親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說著些葷葷的笑話……
那樣的日子,真的恍若隔世了……
眼前有的只是不見盡頭的黃沙漫漫,連當空皓月都孤獨得可怕。那個玉蘭花下的如玉郎君,現今滿腮胡茬,蓬亂的頭發,一臉沙塵污垢早已看不見皮膚本來的顏色,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淚水迷蒙了雙眼,她哽咽著不知如何說話,只是磨蹭著他的胡茬,“等我們安全了……”安全了如何呢?她真的不知該如何用語言表達……
他貼著她的手心輕輕蹭,還是那般溫柔地笑,“等我們安全了,再好好造娃娃。”
“……”她噗嗤一笑,抱著他的脖子,側臉在他頰上蹭,“等我們安全了,我要好好給你洗個臉,洗頭發,再把胡子刮干凈,你現在臟得都不像我心里的男神了!”
他的笑容淡去,疼痛和虛弱將他的臉扭曲,聲音嘶啞,卻是努力維持著無比的溫和,“那你現在是嫌棄我了?”
她用力搖頭!她怎么會嫌棄?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她都不會嫌棄!
他的表情是痛苦的,聲音卻是在笑的,“嗯……那等我們安全了,你還得給我洗個澡。”
“嗯!”她在他懷里點頭,就算是戲謔,她也厚著臉皮答應了!只要他們能安全回去!
“那現在先養養神,睡一會兒吧。”他輕輕拍著她的背。
“嗯。”她輕聲答應,實在已經累到極點了。
懷中的人漸漸沉睡,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有些發燙了,不過有藥在,沒關系,而且他相信她是頑強的,長在北京的花圃里,她能開成一束海棠,扔在沙漠里,只要有條件,她也能長成一株駱駝刺。
只是這條件如此有限,只能全給她了。
他輕輕從睡袋里爬出來,將他的水壺和她的都放進背包里。背包里還有田大叔的一支鉛筆和筆記本,前半本密密麻麻記著田大叔的歷險筆記。
他在空白的一頁寫字。
他是醫生,見過許許多多病入膏肓的病人連握杯子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得很吃力,他理解,可是卻從來沒有親身感受,如今算是體會到了,就如他此時握著筆寫字手都是顫抖的,寫出來的字也遠遠不是他平時的水準。
“流箏”兩個字寫出來,他不禁暗嘆,流箏,這樣的字留給你,你可別嫌棄啊……
一鼓作氣把自己想說的都寫了下來,鉛筆夾在這一頁,和本子一起放進背包里。
坐在睡袋邊,久久地凝視她的睡顏,久到他覺得自己就這么坐化了,若不是身邊的駱駝打了噴嚏,他便就這樣坐到天長地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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