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碧茜猙獰地瞪向顧青黛,這是她內心最不愿承認的事實。
她不是被迫成為紅倌人,而是自愿成為紅倌人。
“你剛掛上紅倌兒牌,聽說生意很不錯。讓我猜猜你攢了多少私房錢?是不是全部暗暗送出去貼補傅言禮了啊?”
“這輩子沒有誰比他對我更好,你們不了解他,都是你們害了他!”
“為什么不愿我給你贖身?先前我還有點迷惑,現在我明白了,你離開書寓就沒法子賺錢,不賺錢傅言禮就不會要你,這也是你為什么重回書寓的原因吧?”
“顧青黛,你給老娘閉嘴!你憑什么高高在上對我百般說教?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當年我也把所有私房錢拿出來給過你!”
曲碧茜咳出一口鮮血,憑什么她天生下賤?憑什么她的命運要如此悲慘?
“這結果是你想看到的?”顧青黛收回目送秦柳兒的眼眸,寒聲問話。
曲碧茜神經兮兮地大笑,“你也走啊?”
“醒醒吧,真正愛你的男人,不會放任你在書寓里不聞不問。你還想給他生孩子?他會認嗎?他只會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你這孩子是個雜種!”
“原你不是真心的,虧我這些年總覺得愧對你。”
“我管怎么頭一次是和心愛之人。你呢,跟一個老男人,不覺得很惡心么?”
“小茜,你說這話真喪良心。”
秦柳兒本告誡自己不要同曲碧茜一般見識,她現在是著了魔了,但終究沒憋住。
是連北川那里出現了內鬼,還是傅言禮自行猜測出來的?
顧青黛既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她默然地坐到曲碧茜床邊,“你到底圖什么呢?”
顧青黛第一反應不是曲碧茜如此曲解自己,而是這個消息她通過何種渠道得知?
“你少在這里上躥下跳,當年要不是我把那老男人讓給你,你現在又比我強到哪里去?”
曲碧茜將秦柳兒徹徹底底推走了。
言罷,不等顧青黛再說些什么,已施施然走出書寓。
秦柳兒佞笑聽之,沒再與曲碧茜爭犟半句。
她自茄袋里掏出一張銀票,塞到顧青黛手中,“掌柜的,我先回去了。”
“他把我當人,你們呢?”曲碧茜半邊臉陷入枕頭里,似乎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顧青黛微微張合唇齒,“我有哪里不尊重過你嗎?”
“我要是沒有這份感恩,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她上前替曲碧茜擦拭干凈嘴角,安撫她重新躺回到床榻上。
曲碧茜如死尸一般凝望床榻上方的承塵,“滾吧,以后不用再來看我。”
“我會把柳兒和自己給你預備好的贖身錢交給鴇媽,待你拿到賣身契,離開這里最好,要留下來繼續做這種營生也罷,隨你自便。”
顧青黛本想給她最后一個忠告,不管怎么樣千萬別再回到傅言禮身邊,但她欲言又止半日,終是走出房門。
曲碧茜不會聽的。
鴇媽沒想到時至今日,顧青黛還愿以當初的價格替曲碧茜贖身。
開這么多年青樓,她更是第一回見到女性朋友為自己姊妹贖身。
“可敬啊,顧掌柜。”
“煩您別再難為她。”
顧青黛毅然走出桃園書寓,她站在門口瞻向曲碧茜所住的屋子,這應該是她最后一次踏書寓的門了。
她甚至不敢想,下一次和曲碧茜相見會是在何時。
顧青黛回到茶樓時,正趕上眾人吃午飯。
現下條件比以前好不少,大家的伙食也改善許多。
“多吃點。”秦柳兒往顧青黛的碗里夾些青菜。
顧青黛凄哽地“嗯”了聲,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董老先生和藹地看向她,“如今茶樓的生意這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錢賺回來。”
“是啊,大不了咱們晚點贖回老宅唄。”顧青松把顧青黛愛吃的菜往她跟前挪了挪。
滿堂從后廚碗柜里端出一盤糕點,“掌柜的,快嘗嘗這個,今兒許老先生非要多吃,讓我一把給奪了下來。那老頭不聽話!”
顧青黛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在曲碧茜的事情上她沒有多心疼錢,她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她本以為這么做會惹得茶樓眾人不滿,但沒想到他們卻以這種態度安慰自己。
她鼻尖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掌柜的,吃過飯咱倆去街上逛逛吧,我昨兒得了不少賞錢呢。”
眾人聽了秦柳兒的提議,連忙攆她們倆出門,甚至不讓她們把飯吃完,要她們去外面再吃點喜歡的。
氣候漸漸轉暖,春天來了,萬物復蘇。
灤城幾條重要干道上已貼滿選美大賽的廣告,宋岳霆把氣勢造得特別足。
顧青黛見到有許多女孩子在廣告牌下竊竊私語,都躍躍欲試想要參加。
“掌柜的,要不你也參加吧?”秦柳兒慫恿起顧青黛。
顧青黛用手肘戳了戳她,“你自己怎么不參加?”
“舞廳什么的,都太摩登了,我就是個老派的評彈藝人。”
“我雖不想參加,但我好像發現了商機。”
“什么商機?”
顧青黛作出神秘莫測的樣子,“待時機成熟再告訴你。”
選美大賽從報名到初賽、復賽、決賽,至少要持續兩三個月的時間。
顧青黛的確發現了商機,但她有點猶豫,畢竟這件事跟宋岳霆有關。
還沒等她思量幾天呢,事情又有了變卦。
陸銘嵐高調報名,誓要獲得灤城小姐的頭銜。
這個消息甫一放出來,陸記商號贊助此次比賽的消息又不脛而走。
顧青黛坐在茶樓里面掰起手指頭,怎么算都沒劃過來這個彎。
陸記商號屬于灤城商會,陸家又是四大家族之一。
陸家公然和漕幫合作,這到底是什么信號?
連北川這個商會會長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沒阻止下陸家呢?
可通過她對陸銘澤的了解,又覺得他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奸商。
“顧掌柜在這算什么呢?”
“大白天的,見到連二爺當真稀奇。”
連北川自顧扯過椅子坐定,“你真以為我很閑?”
“那二爺有何貴干?”
“曲碧茜跑了。”
顧青黛心下一窒,“跑了好,跑了好。”
“她偷了桃園書寓一批值錢的物件,鴇媽去警察署報了案,我剛剛得到消息。”
“什么?”顧青黛頓時一個腦袋四個大。
“我聽聞是翡翠戒指一類的首飾,但凡敢在市面上流通定會被逮住,所以追繳回錢的希望還是很大。”
顧青黛直接把手邊的茶盞掀翻在地,“她腦子被驢踢了?愛怎么著怎么著,我再不管她!”
傅言禮是怎么確定,差人毆打他的就是她顧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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