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馗和晴明學園高層肖長鶴第一次見面的過程，一點都不傳奇。

那是一個溫暖午后，一個羽毛球館中。

羽毛球館位于一個二流商場三層，非會員。

鐘馗走進球館不久，就看到一對男女正在激烈“廝殺”。

兩人都穿著李寧羽毛球服套裝，竟然是同一款式，乍一看還以為會是情侶。

但不消十幾秒，鐘馗便得出結論:他（她）倆不可能有曖昧關系，因為男性太過沉穩、用力迅猛、角度刁鉆，絲毫不留情面。

女性疲于應對，面部表情僵硬，揮拍的手臂恐怕很快就會痙攣。

世上不會有這種情侶。

一局終了，女性果然面露痛楚，但極力避免齜牙咧嘴，保留最后一點無用體面。

男性完勝，但毫無喜悅之色，將球拍連換幾個角度重新揮舞好幾次，似乎正暗暗計算力道。

過了一、二分鐘，才看向鐘馗。

笑容儒雅、得體，和剛才揮拍時的氣質判若兩人。

“鐘先生，對不起，我先把球拍放回架子。”

鐘馗這才知道，對方就是肖長鶴。

“肖董事，您請便。”

“就到一樓肯德基，隨便喝杯美式咖啡，可以嗎？”放回球拍，肖長鶴很優雅踱步過來。

語氣中暗含無法抗拒之意，上位者的姿態，調子已經定好，其它都只是一種形式。

鐘馗笑笑，算是回答。

走出球館，鐘馗很隨意問:“陪您打球那位姑娘……”

“不妨事，她是我助理，待會自己開車回學校。”

一樓肯德基。

隨便找張桌子，兩人相對而坐。

肖長鶴兩手握住熱紙杯，似乎很享受那種燙手的熱度。

肖長鶴瞇著眼睛，輕聲說:“鐘先生，你近一年來，一直想見我。這種毫不避諱的做法，不怕地府同事介意嗎？”

“似乎也沒那么顯眼。”鐘馗貌似大大咧咧，很隨意應對。

“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鐘先生的行為得到閻羅王默許；第二種，鐘先生在地府官場的情況已經開始微妙。”

鐘馗沒有急于表態。

“請問鐘先生，是哪一種？”肖長鶴輕抿一口咖啡。

“那就得先詢問晴明學園聯絡交際處的丁副主任，畢竟我和他打交道多一些。”鐘馗手指輕彈紙杯蓋。

幾秒后，兩人相視一笑。

“晴明學園是完全有誠意，為了進一步開展合作，我希望看到鐘先生也有完全徹底的誠意。”

“我鐘某也是地府一代傳奇，是英雄。如果不是下定決心……”

“不、不，鐘先生，傳奇什么的，不能說明什么。”肖長鶴直接截斷鐘馗話頭，很無理開口:“傳奇也好，英雄也好，不過是種人設。”

“這個、這個……”肖長鶴右手食指虛轉幾圈:“都是可以人為控制。”

鐘馗無名火起，但極力克制住，微微一笑。

“請原諒，從我的經驗出發:只要擁有足夠的宣傳機器，比如官媒、自媒、電視、互聯網、抖音……只要引起大眾足夠關注，任何人都可以是傳奇，當然也可以是英雄。”肖長鶴的淺笑，仿佛每一秒都在灼傷鐘馗的自尊。

鐘馗想一巴掌把肖長鶴的笑臉拍扁。

把這張臭臉撕爛、抓爛。

但是，偏偏鐘馗不能動手，還要以禮相待！

鐘馗感到心，在滴血。

你算個什么東西，全身都只是資本的惡臭，資本從來不相信這個世上存在什么公道、正義……英雄的血淚，在資本眼中僅僅是靠機器制造出的商品。

世上，怎么會存在這種高高在上的蛀蟲？！

“想必，肖先生穿民族品牌，也是一種人設。”鐘馗綿里藏針。

肖長鶴溫和笑笑，不置可否。

“鐘先生，我們不要玩文字游戲——你究竟需要什么。有哪些是晴明學園可以給你，而地府無法給你……我相信，搞清這些，可以更好的開展合作。所謂，無利不起早嘛。”

好像，真的很有道理，鐘馗竟然感到無力反駁，這恰恰是資本的厲害之處，只要可以量化，便是王道。

雖然可惡，可是鐘馗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肖長鶴。

不，是低估了資本的力量。

原本的腹稿，竟然被一下沖擊得七零八落，必須重新組織理由，否則對于資本來說，便是可疑。

自己，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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